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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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寒夜。
凌冽的北风夹杂着冰凉的雪，冷冷的呼啸在这片大地上。
质子府的小厮们，一个两个也不再干活，围在门房的火炉旁，烧着一壶花了几个铜板买来的劣酒，抄着手相互谈天扯皮着。
“唉，要我说真是同人不同命。当初陵王府的张九与我是一同被相府的管家买下来的，可后来人家被送去了给刚开府的三皇子，如今的陵王殿下。我这被送来伺候的倒也是三皇子，可却是个质子殿下。人家这过冬，王府里连最下等的杂役按分例都有两套棉衣，更别提主子面前得脸的那些了，烧着银碳穿着绸缎。我们哟，真是命苦。”
“那可不是，人家主子是皇上的亲儿子，那可是龙子龙孙。我们主子倒也是，可那是萧国的，我看也是个不得势的，不然哪个皇帝会让自己看重的皇子到别的国家当质子。说得好听点是萧国三皇子殿下，说难听点，就是个拘在咱们这边的犯人。”
“别说是个不得势的皇子，我看，咱们那主子说不准是他那个妃子娘偷人生出来的种，不然萧国皇帝哪里会让自己亲儿子跑到这里遭罪！”
这话一出口，众人都笑开了。
“呵呵呵你小子。”
“这话你都敢说，也不怕被咱们主子听到，一刀宰了你！”
“他敢动我？我可是相府送来的哈哈哈。”
“这倒是，我们在这里虽然吃穿不如别府，可倒有这点好，没主子哈哈哈！咱们可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
“诶，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
在一片吵闹声中，有个靠门边的小厮，突然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将身子往门的方向侧了侧。
“什么声音？”
众人纷纷竖起耳朵。
门外可一点都不安静，不仅有“呼呼”的风声，还夹杂着雪拍打在门窗上的“啪嗒”声。可细细听来，却真有一阵微弱的拍门声。
“有人在外面？”
“这大晚上的下这么大的雪，有人来质子府？平日里都不见来人啊？”一小厮奇道。
“是了，”一人附和，“这还是个偏门。”
“唉，别管怎么样，万一外面真有人呢，我还是出去看看吧。”那个靠门的小厮，将袖子捋了捋站了起来。“你们且吃着，莫管我。”
他一开门，风立马夹着雪刮了进来。屋里的人立马一声接一声的叫了起来，“哎呦，别忘了把门关严。”
“知道了知道了。”
“外面是谁啊？”小厮缩着头向门口走去，边走边想着，也不知道谁在外面，若是个乞儿，我就踢死他。唉，还是算了，这天寒地冻的，他们也是不好过，那厨房还有些冷饭，便给他们点打发了吧。
这么想着，便走到了门口，小厮打开了门。
外面是一片大雪，和大块大块的雪堆，并没有一丝人影。“哎，奇怪了，这刚刚敲门的莫不是鬼？”正待关门，那小厮却突然发现门槛上多了一只手。
那只手，手指又细又长，被冻的乌青，在月光下看着十分恐怖，一点都不像活人的手。把那小厮吓了一跳。
“哎呀呀！我们这可是质子府，我们主子一向是只被别人欺负，可欺负不得别人的，大爷您索命可是跑错了地方？”
“救……救我。”
“救您，我一没权没势的奴才可怎么救您，您若是有什么冤屈，可得去衙门啊，要是您生前是个皇亲国戚，那是要去大理寺的，找我可没用呀！”
听了人声，小厮细细辨认，才发现刚刚他以为是雪堆的门口，其实是一个人，也不一定是一个人呀，万一是个鬼，故意藏在雪下不让人发现它没有影子呢。小厮可被吓坏了，边安抚着这个“雪鬼”，边立马要关门，不料却被那只乌青的手揪住了衣角。
“救……”
“我可怎么救你啊！有怨有仇的，你去衙门找青天啊！”小厮吓得闭着眼要跳脚了，却突然想到，这能拽住他衣角的怎会是鬼呢？“诶？不对，你是人？啊不，你还活着？”
他蹲下身来，用手扒开雪堆，真真是一个人，的确也没死，但却也离死不远了。
这人约莫是被冻了许久了，乱发遮住脸额，若隐若现的双目没有一丝神采，不光脸颊上泛着不正常的红色，连嘴唇都冻得青紫。
要救这人可要废大工夫，这小厮正犹豫着要不要把他拖进府，就听见一阵马蹄踏雪声。
“啊，公子，您回来了。”
谢宋醒来的时候，一瞬间不知今夕是何夕。
这是一个很安静的屋舍，和他曾经的卧房很相似。博山炉中燃着沉水香，浅色的幔帐上绣着细致的山水，靠窗的桌案上放着一盆水仙。雪后的阳光盈盈跃上窗扉，被珠帘剪成一串串碎掉的光影。他几乎要溺毙在这片安逸氛围中，可床前的人让他回过神来。
他的床前坐着一位从未见过的少年，这个少年绑地一丝不苟的发髻，嘴角也抿地紧紧的。晶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醒了？”看到他睁开了眼，那个看起来只有十岁的稚龄少年语气老成的问。
“是这位小公子救了在下？在下文礼……”谢宋挣扎着要起身道谢，却被少年按住。
“好了，我知道你就是谢宋，不要再杜撰什么化名了。”少年将他按回床上，也许是身体虚弱的原因，谢宋觉得这个孩子力气真是大极了，怎样都挣脱不开。听了他的话，谢宋更是惊诧，为了不被人发现踪迹，他凭着最后的清醒挣扎到了南水巷才找了一处偏门才敲门，却没想到这个小孩子却可以道破他的身份。
似乎是看出了谢宋的惊讶，少年又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扁着嘴解释：“我见过你的父亲。谢太傅是对我有恩的人，你大可不用害怕，藏在我这里很安全，我会保护你的。”
一瞬间谢宋的双眼有些发热。在赶到永平，看尽了曾经那些所谓亲戚和知交好友的嘴脸，他甚至觉得世上已经没有什么真情实意的时候，却遇到了这么一个少年。自己都不认识他，他口中所谓的恩情想必也最多是父亲的顺手相帮，可他却能记得，而且念念不忘。在这么一个山雨欲来的时候将他救下。
“多谢……”谢宋支起身子，再次郑重的道了谢，“父亲是父亲，而我是我。小公子既因我父恩情救了我，我必他日涌泉相报。未知小公子名姓，可否告知身份？”
“齐苍璧。”
“齐苍璧？”谢宋在脑内搜索着与这个名字有关的记忆，若是普通人家，必定不是这等光景，可章国京城并没有什么有名的齐氏人家，他一时有些困惑，印象中最有名的齐氏当是萧国皇族，萧国……“莫不是，萧国三皇子殿下？”
“不要叫我什么皇子殿下了，听着像嘲讽。”
“殿下万万不可妄自菲薄。”
“我没有妄自菲薄，我只是如今势弱，‘殿下’这种称谓只是空有其名，这些是事实。但我相信待我长大这必定会是另一番光景。你也是，我知道你的。谢宋，谢太傅之子，师从大儒蔡沧。七岁可诗，十二岁便名动永平，一篇《咏古记》连太学博士也拍手叫绝。你的事迹连茶馆里的说书人都如数家珍。”
听了这话，谢宋苦笑道，“那大概是几个月前的茶馆说书段子吧，如今我谢家已是叛国之罪。”
“你知道这不过是章国丞相构陷出的莫须有罪名。而且就算是真的，你也不过是半个章国人。谢太傅以前是萧国才子，萧国的陈郡谢家才是你的本宗。再者，退一万步来说，你还是你啊，你是个大才子，读过圣贤书也读过兵法策论，这些还是没有变的。”
“……你说的极是。”谢宋深呼一口气，突然觉得这段时间心中的淤塞散去不少。他从心底感激这个少年，在大雪夜救下了自己，并且安慰了自己。看起来才不过十岁，却如此明理，他突然很好奇这个孩子到底是如何成长成如今这个样子，他明明不过是个处处受排挤的小质子，自己在章国多年也从未怎么听说过他。
可想多聊聊，身体却不甚允许，大病方醒，他刚刚说了几句便觉得有些疲惫，脸上也多了些倦色。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