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成恋爱30天》小米粥爱亚梅

29、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天

　　9月29日，下午5点05分，天气阴。
　　梅林坐在重症监护室（ICU）外的椅子上，透过巨大的玻璃窗，他看到洛基穿着医院提供的消毒工作服，一动不动地坐在托尔的病床前。背对着梅林的身体叫他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神情，但是，仅仅是透过一层厚厚的玻璃看着他的背影，梅林就已经能够感受到他的悲伤和绝望。
　　“为什么要这么不公平地对待他们？为什么要在一切要有所转机的时候丢下这么一个巨大的爆炸？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眼眶中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滑落出来，梅林哽咽着喃喃念叨，不知道是在向谁发问。
　　“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亚瑟坐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避开梅林受伤的肩膀，将他揽在怀里，温暖又因为有些老茧而显得粗糙的大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我向你保证，他们不会有事的。”
　　“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地希望托尔马上好起来，尽管我以前那么讨厌他。”
　　“他会没事的，他那么爱洛基，他不会舍得让他一个人的。他们都会没事的。”亚瑟压低声音，磁性低沉的嗓音里满是对眼前人的安抚和心疼，明明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却硬要坚持跑到这边来，哪怕自己也做不了什么，但是也要过来看着他们，守着他们。
　　“当我昨天看到洛基的时候，他的灵魂好像都消失了。碎得一片又一片，都快要拼不起来了，不就是消失了吗？”
　　“不，只要托尔可以挺过来，洛基就会没事的。”
　　“医生说，如果二十四小时之内，他醒不过来的话……就，就没有希望了。”
　　“可是医生也说了，如果他可以醒过来，就会没事的。”
　　“呵……呜……只有不到……百分之一的希望……呜……”
　　“只要还有希望，就不算是绝望。”亚瑟轻轻地替他擦掉眼泪，“奇迹，眷顾那些不放弃希望坚持下去的人。”
　　“真的吗？”梅林抬起头，红红的眼睛里水光流转，他期许地看着亚瑟，就像是洪流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的溺水者。
　　“嗯。”亚瑟重重地点头，他不想让这双美丽的眼睛再流泪，同时，这也是他发自内心所祈祷并相信着的。
　　像是被打了一针强心剂，梅林似乎有些放心了，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离开这里，他继续小声地念叨着，也不去在乎亚瑟是否真的能够听到。他好像陷入了昨日的记忆里，可是他又能清楚地看到玻璃窗内坐着的洛基和躺在那里托尔，亚瑟炽热的体温透过强有力的怀抱传递过来，画面在静止着，时间在这一刻好像被偷走了一般，停滞不前。

　　当梅林听到消息后急急忙忙地赶到急诊室门口时，他看到洛基失神地坐在椅子上，他的脸上、脖子上、衣服上、手上，到处都是刺眼的血迹。
　　梅林吸了吸鼻子，他擦掉眼睛里的泪水，然后安静地走到洛基的旁边，坐了下来。他一下又一下地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后背。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他感到迷惑不解惊慌失措，但他知道洛基的状况比他还要糟糕，甚至可以说是糟糕透顶！所以他要坚强，他不能倒下。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去，急诊室上方的红灯还在亮着，冷酷的光线提醒着他们情况的不容乐观。进进出出的医务人员脚步匆忙，他们彼此小声地交谈着，用着只有他们自己才能听懂的语言，碎碎细语。
　　洛基觉得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不可名状的寒冷席卷了他，就好像身处终年冰雪漫天的南极岛，或者几万米深的大洋之下。他动了动手指，还能感受到那时粘稠的红色液体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温热温热的，缓缓鼓动，隔着渐渐降温的皮肤，那颗心脏的跳动，越来越慢，越来越轻。
　　不，不。别这样。不可以。为什么，为什么。
　　他迷惑不解惊慌失措，紧紧收拢手指，只抓到满手血腥。
　　满脑子只有托尔那双眼睛，蓝得惊心动魄，毫无生气。
　　“洛基？洛基？！……洛基！”
　　全身颤抖着无声哭泣的洛基看上去是那么的脆弱和绝望，他紧紧攥住自己的手心，就好像是在拼命抓住什么东西，力道之大以致于点点红色从他的手中滴落。
　　梅林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洛基的名字，一声比一声更急切，更害怕，更心疼。他不敢摇晃面前的人，也不敢用力气去对待他，他怕他一不小心就会把他弄碎了——他现在看上去就像一个精妙绝伦却又脆弱易碎的瓷器娃娃，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声声泣血般的呼唤却换不回一丝回应，梅林急得大汗不止、浑身冰冷，一方面身体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团烈火，燥热难耐；另一方面，又像是整个人被塞进万年寒冰。火与冰的双重折磨让他肩膀的疼痛更难以忍受，最终精疲力尽。
　　正当梅林处于崩溃的边缘时，走廊的尽头响起一阵脚步声。
　　梅林无力地抬起头，眼睛出现重影的他隐隐约约看到有六个人影向他们跑过来。等到他们来到他的面前时，他才反应过来是三个人：亚瑟，托尼，和史蒂夫。
　　“……”梅林张了张嘴巴，但是他说不出一个字，一直强忍着的眼泪在看到熟悉的人后，吧嗒吧嗒得掉了下来。
　　“梅林，别怕，我在这里。”
　　亚瑟走过去，动作异常温柔地半揽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梅林，你的伤口才刚刚包扎好，还是个病人，先回去吧。”托尼担忧地看着梅林，他坐在洛基的另一边，“我和史蒂夫会留在这边陪着洛基的，你不要担心，他会没事的，他们都会没事的。”
　　“……嗯。”梅林微不可察地点点头，托尼的到来使他安心不少，虽然洛基和托尼经常彼此嫌弃互揭老底，但是他们在心底彼此关心着对方。
　　梅林拒绝亚瑟背他走的提议，他只是肩膀受伤了，又不是腿断了。他们僵持了一小会儿，最终他们彼此妥协，梅林半靠着亚瑟慢慢地离开，惨白的脸色、虚弱的脚步，看上去这个样子真是太糟糕了。

　　等到梅林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已经是凌晨4点钟，距离托尔被送到医院已经过去八个小时了。
　　“怎么了？”躺在沙发上打盹的亚瑟立马惊醒了，他急忙忙地跑到梅林的床边，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柔和的黄色灯光照映出梅林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苍白的脸色和惊恐后怕的神情。
　　“……没，没事……”梅林紧抓着衣服的领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托尔呢？……他，他出来了吗？”
　　亚瑟的眸色一暗，他没有想到梅林醒过来首先问的是托尔。好吧，他现在还在急诊室里抢救，他完全不应该为此吃醋嫉妒。
　　“还没有。”
　　“我要去看看他们。”梅林掀开身上的被子就要下床。
　　“不可以，医生说你有些低烧，需要休息。”亚瑟拦住梅林，皱着眉头拒绝他的要求。
　　“不行，我要过去看看。”梅林想要推开亚瑟挡在他前面的手，但是在没有生病的时候他都不是亚瑟的对手，更别说现在这一副病怏怏的样子了。
　　“梅林，可不可以好好爱护你自己？”亚瑟有点恨铁不成钢，但是他更恨自己，明明说好的要守护好他，但是他却还是让梅林受伤了，他不能允许自己再让他受到伤害。
　　“有洛基他们在那里守着，不会有事的，你去也没有任何帮助。不如在这里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了，你才能去照顾他们。”
　　“不，不要。”梅林摇着头，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我做不到。我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洛基浑身染血的样子，那场爆炸浮现出来，尽管我当时并没有在现场，但是我还是能在梦里看到它，巨大的火焰吞噬了洛基和托尔，我像个旁观者一样在那里看看，我想要嘶喊，想要咆哮，想要救他们，但是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站在那里看着，只是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梅林痛苦地瘫坐在床边，双手无力地掩面，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噩梦在他身上留下的阴影让他看上去很是憔悴。
　　“好。”
　　没有办法看到梅林这么痛苦，亚瑟把他抱进怀里轻拍他的后背，坚定地说道，“我陪你。”

　　当亚瑟梅林赶到急诊室的时候，急诊室的大门刚刚打开，托尔的脸上戴着呼吸机了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
　　洛基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剧烈地颤动着，然后他推开托尼的搀扶，故作镇定地医生面前，哑着嗓子问道：“医生，他…他怎么样了？”
　　“我们尽力了，但是，他伤得实在太重了。”医生推了推眼镜，声音里有些歉意和无奈，“接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内，如果他不能醒过来的话……我很抱歉，他将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什……什么意思……”
　　洛基机械地问出这句话，他的脑子好像被一团锈蚀的铁器塞满了一样，发出嘎吱嘎吱的难听的声音。
　　“我希望你们能做好心理准备，他醒过来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一。”
　　医生的话音刚落，洛基仿佛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摇摇晃晃的身体一如不堪重负的芦蒿，“啪”地一声，折断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慌了，史蒂夫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立马冲到洛基的身边，将将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紧随其后的托尼、梅林和亚瑟，迅速围了上来，一声声焦急不安的呼唤，传递着他们的惶惶不知所措，先是托尔，现在又是洛基，该死！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们？？

　　洛基安静地坐在病床前，他的目光一眨不眨地落在躺在床上的托尔身上，看着他陷入深眠的身体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管子，大大小小的伤痕新旧不一，最严重的莫过于那道擦着心脏位置的伤口，史蒂夫告诉他，那是一次同样与死神kiss的经历，那次他昏迷了整整一天，医生已经对他们下达了死亡通知书。
　　“Come on，”洛基绿宝石般的眸子里泪光点点，“既然那次你能够挺过来，为什么这次不可以？”
　　“史蒂夫已经全都告诉我了，，，在那些我缺席的日子里，”洛基轻扯嘴角，试图露出一个微笑，“难怪七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笨，原来是被奥丁送到部队里去了。”
　　“……国际特种兵部队，听起来就很傻的样子……你竟然还是副队长，笨蛋……混了七年竟然才是个副队长，太笨了……”
　　“……你快点醒过来吧，都已经睡了十几个小时了……史蒂夫告诉我很多事……但是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洛基慢慢地弯下腰，他趴在床边，戴着橡皮手套的手轻轻地握着那人的大手，脑海里回忆起两个小时前，老好人史蒂夫被他逼问的情形——那时候他刚刚从昏迷中苏醒，不小心听到了他和托尼的谈话。所以，知道了一切的前因后果：
　　“洛基，对不起，是我告诉托尔你在这里的。”一如既往地认真严肃，虽然史蒂夫的心里有点犹豫不安，但是，或许还来得及，趁现在一切还可以挽回。
　　“为什么？”洛基一字一句地问出口。
　　“托尔是我的战友，更是我的好兄弟。七年前，我们都是国际特种兵部队里的一名新兵。那个时候我们还并不互相认识。”
　　“国际特种兵部队？”洛基有些难以置信，“他怎么会跑到那里去？”
　　“我不知道，但是他后来隐约提到那是对他的惩罚。”史蒂夫顿了顿，接着道，“一开始我们也基本上没有什么联系，那个时候托尔很孤僻，沉默寡言，本来我们的训练作业就已经很繁重了，但是他每次都给自己加大工作量，看上去不是在训练，而是在拼命。大家也曾试图和他交流，但是他基本上也没什么理会，渐渐地，也就不去热脸贴冷屁股了。”
　　“……不可能，他以前非常喜欢交朋友。”洛基摇摇头，拒绝相信史蒂夫口中的一切，尽管他心里的声音清楚地告诉他“老好人”史蒂夫是不会撒谎的。
　　“我不知道你说的‘以前’的托尔是什么样子，但是，七年前我见到的托尔，沉默，阴鸷，自我放逐。”史蒂夫看着不愿接受事实的洛基，眼底浮现出一丝怜悯和歉意，“就这样过了大半年，托尔一直孤立在圈子之外。后来，一次野外军事训练，托尔和我分到了一个小组。那次训练是在大洋上的一个荒岛进行的，那次荒岛求生的经历，是我印象中最难忘的一次。热带雨林的荒岛上隐藏着各式各样的危险，变幻莫测的气候天气，无处不在的毒蛇猛禽，防不甚防的剧毒植物，旗鼓相当的对手……最艰难的是那次在岛上遇到了国际海盗，那是一群虐杀成性、血腥残暴的家伙。那次我们牺牲了三名队员，我和托尔也身负重伤。当时为了掩护其他队友，我和托尔自愿去引开敌人的注意力……如果我当时能够小心一点，托尔也就不会为了救我而受伤，情况也就不至于变得那么糟糕……”
　　“……”
　　“自那次之后，我和托尔渐渐成了好兄弟。托尔不爱说话，但是他偶尔也会和我说说他以前的事。他告诉我他有一个弟弟，非常优秀出色的弟弟。但是他做错了一些事，所以他的弟弟现在离开了他。每次说到这里时，他的神色就更沮丧，更低沉，内心巨大的痛苦始终煎熬着他，让他的灵魂变得苍老、饱经风霜。他很后悔，他想找回他的弟弟。这是他心里的一道伤疤，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流血的伤口……托尔非常宝贵他的皮夹子，因为里面有一张照片，托尔曾经给我看过，那是他和他弟弟的合照。照片中的两个人，金色头发的少年揽着黑色头发的少年，两个人面对着镜头，脸上的笑容天真灿烂，无忧无虑……”
　　“……”
　　“……马勒基斯是我们最后一次任务的对象，他不仅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国际大毒枭，而且还从事军火买卖，他的赌场、酒吧、KTV等娱乐场所在全世界分布，暗杀、刺杀、爆炸等恐怖袭击他也有参与，他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当初在执行这个任务的之前，我们也曾听说过有不少国际卧底刑警被马勒基斯他们发现马脚，最终以身殉职……那次任务结束后，我们基本上消灭了马勒基斯所有的势力，但是马勒基斯和阿尔戈里姆几个人趁乱逃走了，托尔当时在阻止他们的时候，胸口中了一枪，那次他差点就醒不过来了，昏迷了整整二十四小时，医生都基本上已经给我们下达了死亡通知书了，但是他最后还是挺了过来，他说他还没有找到他的弟弟，他不甘心就那样死了。”
　　史蒂夫说完了，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默，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开口，就连不知何时跑过来的梅林和亚瑟也一声不吭地站在一边，大家都被从史蒂夫口中透露出的巨大信息量给震惊到“死机”了。
　　“为什么现在要来告诉我这些？”
　　过了将近五分钟的时间，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份压抑的沉寂。
　　“趁一切还来得及挽回。”
　　“你不觉得太晚了吗？”洛基一想到那个人现在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他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太迟了。
　　史蒂夫摇摇头，他伸手拍拍洛基的肩膀，“我相信托尔可以撑过来。这不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他的意志力一直都很强大，他不会舍得让你难过的。我们要相信他。”
　　“……”洛基没有说话，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史蒂夫，目光交汇时，史蒂夫那真诚正直的目光无声地向他传递着坚持和不放弃。或许……
　　“我要去见他。”
　　……

　　回忆到此戛然而止，从洛基绿宝石般的眸子里掉落出的泪珠迅速打湿了脸下的白色床单，晕出一圈浅浅的灰色。
　　“……快点醒过来吧……我想回家……带我回家……”
　　爆炸带来的后遗症影响着洛基，巨大的悲伤摧残着他的灵魂，此时的他陷入了一种迷迷糊糊的状态，嘴巴无意识地低声呢喃着，那些一直想说却又没有说出口的话，在这一刻悄悄打开了话匣子，他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带我回家”，那是他心里最深的渴望——他希望托尔，带他回家——那是他渴望了七年的东西。
　　就像是魔咒一般，当洛基说出那句“带我回家”后，病床上昏睡不醒的人——他的食指，悄悄地动了动。没过多久，他缓缓地睁开眼睛，那是一双天地都要为之失色的蓝色眼睛，比天空还要深邃，比大海还要深情。
　　“我带你回家，我们一起回家。”
　　比粗砂石还要沙哑难听的声音落在洛基的耳中，听起来是那么的不真实，他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洛基，我带你回家，我们一起回家。”
　　直到托尔又重复了一遍，洛基才慢慢地回过神，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生怕用力过猛后，就会打破那像梦境一般的虚无缥缈的声音。
　　洛基终于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不再死气沉沉、惨白如鬼，大大的笑脸一如记忆中那般清晰鲜活，温柔深情的目光仿佛在他面前的是举世无双的珍宝。
　　“…托…尔…”
　　“洛基，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