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水》小扇

7、暗潮汹涌

　　灰黑色的瓦片静谧地排列，如水的月辉渐渐地退去。默挣扎着从回忆的潮水中爬起，疲惫地横躺下来。那间书房里的灯火早已熄灭，一股凉意再一次涌进心头。默把手放在胸口，微笑着说：“念鱼，是不是你也和我一样寂寞呢？”有泪水滑出，沿着整齐排列的瓦片奏出一连串的爬音，眼睛却没有任何知觉，仿佛，是直接从心底流出的悲戚。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倾洒下来，拂醒了整个小镇，有公鸡鸣叫的声音。默翻身下楼，终于进入梦乡。
　　商灰最终还是死了，就在他奇迹般地从杀手默的手下逃生后的第三天。全身共有444处刀伤，却无一处致命，几乎是凌迟而死。就在上了年纪的江湖人士终于认出这血腥无比的刀法是出自《冥水诀》第六式“不可铙恕”中所记载的修罗刀法的当天，默登上了弱水排行榜的头名，身价倍增，但是她似乎对这毫无兴趣，依然喝她的稀饭，吃她的素汤豆腐，依然不分贵贱，不辞辛劳替人解决掉一个个猎物。如果一定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她变得愈加沉默了，有时候，甚至一连几个月，一个字都不说。

　　无妄大师轻轻地搅动了一下手里的银耳莲子羹，搁在木箱上，寺庙里当然不会有这种奢侈品，是他请五福楼的厨子炖的，清热去火。默无声地接过，开始大口嚼动，纯白透明的木耳在齿间发出轻脆的咔嘣声，溢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微凉。
　　“默儿，这次的人有些不好办，在书清巷3号——”默突然抬头，怔怔地看着无妄大师，他只好笑笑，继续说，“你知道的，那是顾施主家的隔壁。”长久的沉默，没有人在意那个待宰之人的姓名、特长、长相，两个人的心思都放在“隔壁”这个小小的字眼上，在那种穷人堆积的小巷，隔壁就意味着从头至尾相距不会超过10米。
　　“不过，我听说十天后城郊有个诗友会，会弄到深夜，舞文弄墨的人都会去，而且有不少人是知名文人，我想假如他受到邀请的话，不会不去的吧？！”他刻意地把“受到邀请”这几个字加了重音，暗想着杀手这回要成小偷了，虽然档次差了不少，但也是情势所迫呀。
　　默会意，继续低头吃她的莲子，问题既然已经解决，也就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只是她本能地感觉有些不安。

　　又是月夜，精神欠佳的默庸懒地靠在突起的房梁上，膝上是那本她已翻阅无数遍的《冥水诀》，深蓝色的纸张，米黄色的字迹，默从不知道书可以做得这样好看，以至于14岁那年她刚拿到它时，竟呆立了良久。师父那时所说的话，她至今记忆犹新，记得她收起慈母般的微笑，突然严肃地说：“默儿，记好，这是《冥水诀》，也叫《冥水七伤》，是弱水至高无上的暗器修习术，前六式伤人，凶残血腥，乃是行地狱教化屠众之责，你要勤加练习，只是这第七式——”她再没有提及有关这第七式，默也没有多问。现在，默却突然把书翻到了最后一页，纸张变为一片漆黑，所谓的第七式，其实根本一招半式也没有写上，漆黑的纸上只是几个苍白遒劲的大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默摇了摇头，不懂，还是不懂啊。她轻声叹了口气，翻身下去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