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候佳音》言栀

5、无赖

　　刘勇叼着半根黄瓜，不怀好意地盯着前面的二人。

　　起初他本是百无聊赖地闲逛，顺便这家拿一点，那家摸一点的扯皮收保护费，不巧正遇上下山的白言栀。

　　刘勇算是礼州城里半个地头蛇了。一直游手好闲，爱好吃喝嫖赌，欠钱的时候被赌场的人打过，也当过赌场里的打手。后来机缘巧合，踩了狗屎大运，无意间救了新来上任的官老爷的小孙子一命。

　　官老爷年事已高，也不求什么政绩妄图再升官。为报救命之恩，对他也是关照有加。如此，他反倒鸡犬升天一般，招揽了些兄弟，挨家挨户的保护费，再孝敬一点官老爷，由是大家对他也都睁一只眼闭只眼。

　　他也是有些小聪明的，对这礼州城，八个县，每一个有些门道的世族都了解一点，对着那些富贵世族，是点头哈腰的讨好。专挑没有背景的和外地迁徙来的商农欺负，却也不会做的太过，被敲诈的银钱都不会太离谱，被欺负的人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咬咬牙也就算了。

　　而言栀极少下山，对刘勇来说是个生面孔。这礼州城，什么时候搬来了新人他刘大爷不知道了？当下就起了敲诈的心思。

　　虽有个丫鬟跟着，但衣着实在说不上华贵，出门竟连个软轿马车都没有，必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这样的人，被敲诈了也没有闲钱往衙门里送，何况初来乍到想要站稳脚跟可是不容易。

　　如此想着，目光越发肆无忌惮，盯着身姿窈窕，容貌出尘的言栀，刘勇摸摸下巴，奸笑一声，不远不近的缀在后面。

　　跟了一截路，看着几步相隔的言栀正在一处小摊前询问，刘勇眼珠子转了转想了个鬼主意。顺手扔了黄瓜，摸到一旁的面摊上，顺手揣了个面碗在怀里，大喇喇地便朝着二女走去。

　　言栀正有些兴致地翻看着泥人。小时候还在曾街头巷尾瞧见过捏泥人的手艺人，可是越长大就见得越少了。这些传统的工艺逐渐被繁华的现代制品所取代，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或许是言栀自小学中医的缘故，对于这些年份古旧的东西总是有着特别的感情。能重生在这个世界，对她来说也不是太坏的事。

　　言栀颇兴致盎然地看着捏泥人的师傅给一个小人儿上彩。正看得入神，冷不丁地被身旁的月荷猛推一掌，身子一歪，差点就崴了脚。

　　偏头望去，原是别人撞了月荷，连带着把她也撞了。

　　月荷面色还带着惊吓，本能地扶住了言栀，才让言栀没有摔倒。

　　回过神，竖起柳眉就要要怒斥撞到自己的人，只闻身后一声声嘶力竭的哭嚎，跟死了亲娘一般。

　　“哎哟，我的大宝贝啊！我家传的宝贝啊......”

　　主仆二人闻声望去，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跌坐在地，抱着碎片满地的一只瓷碗在狼嚎。可惜雷声大雨点小，只闻其声不见其泪，一双小眼还时不时地偷偷瞄向四周。

　　原来真有贼眉鼠眼，尖嘴猴腮的长相啊！言栀忍不住感叹。

　　一见起了热闹，顿时一些看客两两三三的聚了过来，小声开始议论。

　　刘勇一见差不多了，冷笑一声，眼中闪着贪欲的光芒。举起一块碎片，直直指向二人。一抬眼，这才看清了两女的样貌，心头一跳。不仅身段婀娜多姿，样貌也是清丽可人，是两个妙人啊！淫邪的目光不住的游走，就差没留下哈喇子了。

　　擦擦嘴角，义愤填膺道：“都是你们撞了我，摔了我家祖传的宝贝！”

　　“我们？”月荷忍不住尖声道：“明明是你撞过来的！”

　　刘勇拍拍屁股，从地上一跃而起：“哼，要是我撞的你们，怎么你们这般好好站着，我却摔倒了？”说完一抱拳，对着周围的看客一作揖，“各位乡亲，在下刘勇，岳县人氏。本是好好走在这路上的，谁知这两位突然就冲了过来，将我撞倒在地，摔碎了我家传的宝贝，如今竟还反咬一口！还请诸位为我证明个公道。”

　　刘勇说完，窃窃私语顿时烟消云散，一时间无人敢开口。

　　这知道真相的不愿意得罪刘勇，不知真相的也不敢随意仗义直言。

　　月荷瞪着颠倒黑白的无赖，脸色涨红，气得肺都要炸了。指着刘勇的鼻子怒道：“你...你胡说八道！我们好好儿在这看泥人，何时撞了你？！捏泥人的师傅可以作证，是你撞的...”

　　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可那捏泥人的早就见势不妙，卷着东西跑远了。

　　月荷对着空荡无人的摊子气得直跳脚。

　　言栀眸光幽暗看着面前的跳梁小丑装腔作势的拙劣演技，心中冷笑连连。碰瓷碰瓷，今儿可算真让她撞上一回真正的“碰瓷”了。

　　刘勇？无赖？怎么...好似李婆子的那个老相好，就是姓刘罢？若正是这个刘勇，那还真是一个王八一个绿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刘勇见着月荷眼角噙泪，招人怜爱的模样，心中犹如一只猫爪在挠痒痒。再瞧一边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开口的美人小姐，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要是能尝尝这样两个美人的滋味，那可就不算白活了，正巧方才婆娘被人唤走了....

　　越想越美，胆儿也越肥，伸手一把扯住月荷，吓得小丫头大声尖叫。

　　“就是你们撞的我！不赔钱就别想跑！”

　　月荷又惊又急，拼命挣扎，可哪里能扭得过男人的力气。

　　言栀眼疾手快的扶住月荷，另一手解开钱袋扔向刘勇。趁他松手去接荷包的功夫，忙将月荷挡在自己的身后，牢牢护住。

　　刘勇没料到言栀如此爽快的就给了荷包，一时间也不好再发作，掂了掂钱袋，又打开瞧了一眼，狞笑一声摔落在地，气焰嚣张。

　　“哼...你打发叫花子呢！就这么几两碎银，连我这宝贝的零头都不够！”

　　言栀眯着眼，眸中的寒光一闪而过。月荷恼急喝道：“我呸！就这么个破碗，还能值银子？！”

　　刘勇歪嘴笑道：“破碗？这碗可是我家传的宝贝，是我太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若是拿出去卖，至少......”想了想，伸出大拇指倨傲道：“至少一百两！”

　　嘶——

　　人群都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刘无赖还真敢讲！一百两？！那都能在这城里买间小宅子了！事到如今，哪怕初来乍到，不知始末的看客也知道是这刘勇耍无赖，讹诈人家两位姑娘了。不然谁会抱着价值一百两的传家之宝在街上大摇大摆？

　　众人心中唏嘘。可是熟知刘勇秉性的不敢冒头，不了解的也不愿意为两个不认识的小丫头出头，毕竟人家真摔了一只碗，至于是不是古董，谁说的清呢？只有少数几个看客，亲眼见到刘勇自面摊拿的碗，才知道事实，心中不忍，却没胆子出来指证。

　　“一...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此言正中下怀，刘勇掀起眼皮，笑的奸邪，“没有？没有的话....那就....拿你们来赔好了！”一边说着一边步步紧逼，伸手作势要抓住二人。

　　月荷这下是真慌了神，她们无依无靠，若真被这恶人捉了去，还能落到什么好？若是......月荷不敢继续想，只紧紧扯住言栀的袖摆，步步踉跄着后退。

　　相比月荷，言栀沉着多了，心中正在急速想着法子。这刘勇在礼州城的“威信”比她想的要严重，如今竟无一人出来替她们说话。不知，让月荷去寻那个秦管事，有没有把握？

　　刚这般想着，就见一道蓝色身影急射而出，剑柄一挑，一个横腿，便是将刘勇踢飞几米远开外。幸福来得太突然，言栀有些不敢置信，抬眸看向面前的身影。

　　水蓝暗黑云纹的长袍因着他的动作还未平复，高高挽起的发髻一丝不苟，厚底黑靴落地沉稳有力，手中的长剑虽未出鞘，但单看剑鞘的刻花就知道绝不是凡品。

　　此人，是个高手！

　　原来小说中，武功高强，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真的存在...

　　只见那人背手而立，朗声道：“光天化日，竟敢当街欺诈行骗，欺侮少女，莫不是以为自己能凌驾于律法之上不成？！”

　　因着用上了内力，字字振聋发聩，远远传开，几乎响彻了小半个礼州城。

　　童序凝聚心神，却依然毫无所觉，知道那人应是趁自己忍不住出手的空当遁走了，有些不甘，可是若再遇一次，他还是会如此选择。

　　既已追寻不到，童序也不再纠结，转而回身冲言栀抱拳微微行礼。

　　“两位姑娘，没事吧？”

　　言栀这才瞧见蓝袍人的样貌。浓眉大眼，身材健壮，皮肤黝黑，眼神中不经意地就透露出威压的气势，看来此人练武已有多年。

　　言栀认真地回了一礼，真心感谢他的出手相助。月荷也忙收敛了一点崇拜的星星眼，感激的回礼道：“多谢公子相救。”

　　童序并不在意，“不敢言谢，不过是做了该做的。我看，我还是将此人扭送衙门好了。”说着便又转身朝刘勇走去。

　　刘勇被童序踢得那一脚着实不轻，疼的他半晌都爬不起来，眼下见着童序还朝自己走来，一只手撑地匍匐后退，一只手伸掌推拒，狡辩道：“等...等一下！你...你凭什么送我去衙门？明明是她们摔坏了我的东西，我不过是要赔偿罢了，你怎么能胡乱出手伤人呢！该...该送去见官的是你才对！”

　　童序无视刘勇眼中的怨毒，有些好笑，“你...要送我去见官？”

　　见眼前武功甚好的男子脸上浮现诡异的笑意，刘勇腿肚子忍不出打颤，难道...他都不怕么？

　　童序蹲下身，半举着手中长剑递到刘勇面前，冷笑道：“这样说来，是不是...砍了你就没人要送我去见官了？”

　　闻言除了吓瘫了刘勇，人群也开始悉悉索索起来。竟有人敢扬言要当街杀人？！一时间议论声渐起，众人又是怀疑又是惊惧。虽然刘勇不是什么好人，可一个张口就要杀人的人，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可言栀和月荷却另有他想。

　　月荷是满心满眼的崇拜欢喜，言栀却认为这个人怕是真的杀过人，他没有说假话。这样的人应该是常年混迹在边疆混乱之地，怎么会出现在礼州城？

　　童序凉凉地看着瘫倒在地的人，手握着剑柄慢慢出鞘，银白锋利的剑刃反射着阳光直刺李勇，吓得他竟失了禁，黄浊的污水从裆下漫延开，弥漫出一股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