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行》兔爷才是爷

22、心上明辉月

　　甄璐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地狱。
　　她下定决心，逃出这个漆黑无边的地狱，至此她必须爬得更高，更高，只要她熬成大夜场的小姐，那离自由就不远了。
　　每次接客都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每次黑夜降临，以前让她感到安全的黑夜，全然成为她的噩梦，就在这深不见底的黑夜之中一次又一次的死去。
　　短短半年之间，她用拼死的毅力不断接客，身上的伤口从没愈合过，打胎三次，以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温顺听话的性格好不容易才获得他们的信任，管束上略比其他小姐宽松些，可这是这半年来不断的吃粉导致她体重急速下降，本就不胖，现在更是轻得可怜。
　　美好的人，看世界上一切都是美好。
　　半年前她曾被不少男人爱慕过，如今只是一副红粉骷髅，卑贱的赚着皮肉钱，在漆黑夜里一次又一次死去，忍耐所有，卑躬屈膝，出卖身体，践踏尊严，只为那能令自己一夜、欢愉的白色粉末。
　　她每天每天都在不停的提醒自己，她要回家，她要回去，要见妈妈，决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死在这里，更不能让他们贩卖自己的器官，随意找个土里乱葬了事，最后连尸体都不能回家，客死异乡。
　　半年前琪琪偷偷在墙上磨破手腕自杀，淋漓的鲜血被脚下肮脏的破布吸附，一直没人发现，不知过了多久，一天，两天，还是三天才被知晓。琪琪整个人都凉透，靠在角落，虎子兴致勃勃，磨拳搽掌的将她拖出去，不断的与周红商量她的哪个器官值钱，卖到哪里去价高些。
　　那时，她对自己如是说，这半年来，不断有琪琪自杀，每次她都对自己如是说，要活着回去，要回家，就是死她也不该死在这里，这个肮脏漆黑的地狱，一辈子回不了家。
　　终于在到了地狱的第七个月，她被介绍到大夜场做陪酒女，晚上要跟着客人回去过夜。过了一个星期，她基本熟悉了新的业务，看守的人渐渐放松不少，她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也许她失败了，就会死在地狱。
　　今晚她要陪熟客上酒店过夜，客人在外头等着，她进后台收拾点东西。
　　辉也在，比起半年前，现在的他似乎更英俊，成熟稳重的英俊，窗台的月光静静泻下，安谧的笼罩着他，美好得就像一个童话，让年轻小女孩看一眼就足以陷进去。
　　“今晚你又有客啊？这么勤奋，看来我得好好请你吃一顿，奖励你才行。”辉在后台的窗台上捧着红酒对月浅饮，他看着甄璐，笑得温暖，像一泓月光，清冷明亮却能温暖她的内心。
　　“好啊，无论你请我吃什么，我都喜欢，我不挑食，”甄璐转身面对辉，缓缓的走进窗台靠近他，有些不安，她低着头不敢直视他，“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好啊，你问。可是不要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可不可以当我的女朋友，我有没有喜欢的人之类，这种问题我说到烦。”辉难得的配合，修长的手指捧着酒杯轻轻晃动，一圈圈深紫色的酒液在杯里荡漾，动作优雅不似常人。
　　“我……我想问你……你的真名是什么？”甄璐抬起头来，月光温柔散落，将她脸上的一切缺点模糊，只有她一双眼，一如既往的美丽温柔，就像夏夜湖里悄然盛开的莲花。
　　辉似乎被镇住，原本推脱的话说到嘴边，最终没能出口，“明辉，裴明辉，我叫裴明辉。”
　　辉不知道今夜他是得了什么魔怔，明明自从十三岁起，他的名字就像他一直封存起来的黑历史，只有他知，谁也没说过，但是面对那双眼，他真的无法拒绝。
　　或许，真的是今夜的月色太过温柔美好，让他着了迷，舍不得说出假话，那就今夜让他成为书法大家裴永的优秀儿子裴明辉，不过今夜过后，他还是那个到处欺骗女人感情，没有心的骗子辉。
　　“明辉，真是个好名字呢！你的父母一定希望你能在黑暗中散发光芒，就像太阳月亮一样谁都无法忽视你，无论在多黑暗的地方，你就是光明，希望。”甄璐看着月亮温柔的浅笑，美好得让人难以移开双眸，“时间不早了，客人肯定等得不耐烦，我要先走了，再见。”
　　“你不要……”辉顿了顿，刚才他竟想阻止她走，就今夜，不想让她到别人的床去，“没事了，那你走吧，小心点，记得我说过要请你吃饭的，那……再见。”
　　“好，我记住了。”甄璐没回头，泪水盈满眼眶里，嘴角扬着美好的弧度，今夜真好，月色真好，还有你……真好。
　　我曾无数次后悔来到地狱，我也曾无数次庆幸能遇上你。
　　夜半三更。
　　甄璐在酒店先灌醉客人，为了预防万一，她还将人给五花大绑，塞上嘴巴，保证在明早退房之前都没人发现，偷偷摸摸的从十八楼的后楼梯一路跑下，一刻都不敢耽搁。
　　站在路口，高大的牌子标记方向。
　　她身上仅穿单薄，难以蔽体的衣衫，头发枯黄就像一堆缺水的野草，厚重的妆容遮盖不住脸上的皱纹，红肿的巴掌印子，可她的眼睛无比明亮，她知道她看到了希望。
　　她抬头望着广阔的星空，黑色的幕布之下，星星耀眼，还有今夜格外温柔的月亮。
　　不知道辉现在是不是也在看着同一个月亮，这样一起看月亮的感觉真好，有你在真好。
　　甄璐笑着，真正的开心快乐，这是她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刻，泪划下，一行一行，洗掉铅华。
　　她将哭花了浓妆的脸往身上几块破布上狠狠的抹上几抹，露出那张在很久就有人赞叹过她清丽漂亮的脸颊，颤抖的手往上拉了拉单薄暴露的衣服，似乎能让她多些尊严，踢掉脚上劣质的高跟鞋，她已经不需要。
　　她缓步走向前面亮着一片暖光的地方，如天堂一般，让她安心宁静，不再恐惧。
　　路两边的街灯悄然暗了下，硕大的树木在夜色里犹显阴森恐怖，街尾亮着柔和的光，女子纤细的身姿在夜色里更显瘦弱，如柳随风。
　　她缓缓向前，一步一步，仰着嘴角，循着黯淡灯光的指引，走向街尾的——警察局。

作者有话说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