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Relapse 复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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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对8192R的态度有了微妙的转变。他开始在意起它喜欢的食物。本来8192R很早就表明自己不用摄入人类的食物，但是在那天与谢悦琳的聚餐后，8192R说煎鱼排的味道还不错。男人便高兴地买来鱼肉、香料，甚至崭新的平底锅。虽然他做的和餐厅的味道完全不一样，8192R还是津津有味地吃了个精光。发觉它喜欢人类的食物，男人在下班后时不时会打包几道外卖带回来，周末的时候，还会带它下馆子。
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能让他如此的照顾，8192R觉得自己仿佛中了大奖一样幸运。有些担忧地问他，每月的伙食费还够吗。男人只是笑着说，偶尔一顿没事的。
周五的傍晚，男人打电话问要不要一起去吃晚餐。8192R开心地抓起外套和围巾就冲出了家门。他们相约在男人下班路上的一家火锅店见面。约好的那家店十分热闹。两人在冷风里排了半天队，才等到角落的一个小小的位置。
男人翻着菜单的手红通通的。8192R心疼不已，抓起他的手搓了又搓。男人表情有点不自然。但他没有抽出手，而是小声说，一会儿吃点热的就好了。
比起8192R刚到他家的时候，男人已经能够稍微吃一些肉了，虽然太油腻的东西8192R还是不敢让他吃。机器人默默地把菜放到清汤里搅了搅，一抬头，却发现男人往辣汤里下了一大坨羊肉。
“？”
估计是它一脸茫然的表情很滑稽，男人看着8192R的脸噗嗤地笑了。没过多久，男人捞起整整一碗的肉，放在了它的面前。
尽管想过他是不是帮自己下的，真正知道他的意图以后，8192R还是忍不住偷偷开心了好一会儿。明明已经吃过很多次他做的菜了，明明被他更温柔地对待过，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让胸口难以自持地鼓动着，无法停止，没有出口。
“你……要不要尝尝？”
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8192R指了指碗里。
“好啊。”
男人欣然点头。
8192R没多想，夹起肉就往他嘴边送。男人愣了一下。8192R这才意识到它这个喂食的动作格外羞耻。
它本想收回筷子，男人却闭上眼张开了嘴。他低垂的睫毛和轻轻颤动的嘴角，让8192R的心脏重重漏了一拍。
“……”
回过神来，机器人发现男人正在用有些责怪的眼神瞪着它。低头一看，它夹的一大块肉已然不幸地“坠桌身亡”了。
“你故意的吗？”
他气鼓鼓地问。
“不……对不起，我……。”
8192R一紧张，连话都说不利落了。男人却嬉皮笑脸地捏了捏它的鼻子。
“笨死了。”
8192R窘到耳朵都红了。它想从碗里再夹一块，男人却捡起桌子上的肉，面无表情地扔进了嘴里。
8192R根本来不及阻止。这家店虽然出名，店里的设施却破旧得很，桌子也不知道擦得干不干净。它着急地想让男人吐出来，男人摆摆手，说三秒之内，不脏。
什么三秒之内，明明三十秒都够了。8192R不停地埋怨，男人死活不撒口。最终他还是被肉里的辣椒油呛到，足足灌了三大杯水才把这块多事的家伙送进肚子。
两人吃饱喝足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刚出店门，男人就被冷风勾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8192R想把外套脱给他，被男人严厉拒绝了。没办法，它只能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结结实实地绕到了他的脖子上。
男人本来就戴着围巾，现在被两条围巾裹着，活像一个圆滚滚的毛线球。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两人就准备慢悠悠地走回去。还没到路口，8192R一转头，身边的人突然不见了。
回头一看，男人在五步开外的地方，不知在那儿弄些什么。
8192R连忙往回走。等到走近了才发现，原来他的两条围巾不知不觉绕成了死结，被路旁的矮树枝挂住了。
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可爱得要命。8192R伸过手，帮他抽出了勒住脖子的围巾，一层一层地绕开。他的半张脸渐渐地从围巾中显露出来。8192R发现，他在笑。
可能是觉得围巾被树枝挂住这件事很好笑吧，男人不住地浅浅笑着。他的眼里亮晶晶的，反射着路旁的灯光。
8192R做了一件它万万没有想到的事。
它俯下身，轻轻地吻了他。
尽管，这是为了留在他身边，绝对不能做的事。
为什么呢？
明明知道他不会爱上自己。
明明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感情。
那一刻，8192R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白。
它立刻后悔了。
虽然两人并不是第一次接吻。但是这个吻，和以往的不同。
今天男人的精神状态很好。他并没有做噩梦，也没有被名为过去的怪兽扼住咽喉。他不需要它作为8192来舔舐他的伤口。
那么该如何定义这个吻呢？
8192R怕得要死，它的手在冷风中微微颤抖着，只求男人不要问出它最害怕的那句话。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
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波澜。
“……”
8192R感觉自己快哭出来了。
“可以告诉我理由吗？”
“……”
8192R直直地盯着他脚边的地面，不敢抬头看他。
不可以，不可以让他知道。
它只是8192的替代品，这样的关系是暂时的。
它的感情是不应该存在的。
对他来说，它不过是他口中“永远无法爱上”的“别人”中的一个。这份感情只会令他困扰。
不。
其实这些，都是借口。都是懦弱的自己编纂出来的漂亮话。
它只是害怕被他拒绝罢了。
怕他说：对不起，我无法接受你的感情。怕他说出这样的话之后，两人的关系就会结束。
8192R不想离开他。
一分一秒都不想。
为了留在他身边，它愿意做任何事。
包括，扼杀掉自己的心。
“我是你的机器人。”
没有起伏的僵硬声音。
“完成你的愿望，是我的责任。”
8192R说。
男人叹了口气。
“是吗……”
空气冷得刺骨。
“我从没说过，这是我的愿望吧。”
他抬起头，眼神中有着明显的愠色。
8192R觉得自己又说错话了，可它不知道该怎么挽回。它有些慌张地问：“那你的愿望——”
说到一半，它突然说不下去了。
他的愿望是什么，这太明显不过了。
正是因为他的愿望永远无法实现，它才有机会像个冒牌货一样赖在他身边，独占着本不属于自己的温柔。如果现在他的面前，站着修复完好的8192，那么他可能，根本不会再多看它一眼吧。
8192R努力把即将夺眶的眼泪生生憋了回去。还好它是机器人，控制身体的能力比人类强得多。早知道刚才就不要喝那么多的水，总也好过像这样在他面前难堪。
男人吸了吸被寒风冻红的鼻子，冷冷地说：“我没什么愿望。”
他背过了头，“你不用想那么多没用的。”
说完，他撇下8192R头也不回地走了。
8192R只能快步跟上他。直到回到家，两人都没再说一句话。
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就这样回到了原点。
8192R懊恼不已。如果那天，没有忍不住去吻他就好了，如果没有那么说就好了。可是直到现在，8192R也不懂男人为什么会生气。他是对“自己是他的机器人”这点感到不快吗？每次它这么说的时候，他都会露出一脸近似于厌恶的表情。难道，他并不想做自己的主人？毕竟，那时候是它主动找上门的。他没有拒绝，并不代表他真的接受了它。
也许离开的时刻，比想象中还要早。
8192R觉得，自己应该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了。以免哪一天突然被扫地出门，至少最后还能在他心里留下个好的印象。
尽管8192R把事情想得毁天灭地般的绝望，但事实好像没它想得那么糟。男人也只是生了两天的闷气。没多久，8192R就在冰箱里找到了男人偷偷给它带的菜。那道菜又辣又油腻，不可能是给他自己吃的。试着和他说了句话，他也没有躲避它的眼神，好像那天的不愉快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8192R终于放下了心。
路边的秋叶仿佛商量好一样，一夜之间掉秃了树杈。
冬天马上就要来了。
一天，男人下班回到家后，突然问它：“你想去听音乐会吗？”
他说的演奏家8192R很熟悉，叶骏豪活着的时候算是她的半个乐迷。更令8192R雀跃的是，可以和他一起去一个地方，就像约会一样。
8192R迅速点了点头。
男人简短地说，下个周六下午，记得留出时间。
“到时候你姐姐会来接你。”
？？？
他在说什么？
“本来是你姐姐中了单位的抽奖。小雨学校有活动去不了。你有兴趣的话，正好和她一起去吧。”
“那你呢？”
“我那天有事。”
他不肯说究竟是什么事，眼神也很不自然。难道……他想借这个机会让它和姐姐熟络起来，然后，名正言顺地把主人的位置交给她？
现在的他晚上已经不太做噩梦了。甚至，连它的怀抱也不太需要了。前些天又惹他生了气。所以现在的种种迹象，让8192R很难不往最坏的方面想。
“我不去了。”
它有点赌气地说。
“为什么？”
“你不去，所以我也不去。”
男人一脸的不可理喻：“你想去就去啊，干嘛顾虑我？”
“我是你的机器人。你不去，我也不去。”
8192R一字一句地说着。
男人的表情又变得让人捉摸不透。每次都是这样。
每次，当它说“我是你的机器人”的时候。
“这和你是我的机器人有什么关系？”他的声音弱了下来。
“再说了，你什么时候是我的机器人了……”
声音很小，但是，8192R听得很清楚。
他，果然是这样想的。
8192R呆呆地盯着地面，双手握成了拳。
“我从来没要求过你爸爸把你造出来吧？也没要求你一定要留在我这吧？”他像是脑中的什么弦突然断掉了一样，“你想去哪里就去啊？！”
他的眼神有些可怕。
8192R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男人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摊倒在沙发上。他无力地捂住了脸。
“我们不能做朋友吗？”
他说。
“一定要是这种命令与服从的关系吗？”
8192R不想和他做朋友。
朋友这种关系，太虚无缥缈。也许不久之后的某一天，他们就会顺理成章地分道扬镳。
8192R想做他的恋人。
尽管它知道这不可能。
就算做不成恋人，做他的机器人，至少有理由能够一直陪着他，直到他决定抛弃自己。
8192R打赌他不会抛弃自己。
因为它的这张脸，这张与8192没有丝毫区别的脸。
他一定舍不得抛弃自己。
“我是你的机器人。”它仍然一字一句地说，“就算你不承认。系统里就是那么写的。”
它打赌，他不会抛弃自己。
“你说不是，也没用。”
心中忍不住开始默念，求求你，不要抛弃我。
求求你。
“跟你说不清楚。”
男人愤恨地扔下这句话，起身撞上了卧室的门。
***
结果，男人无法去音乐会的理由，8192R没过多久就知道了，而且是以一种它完全不想的方式。
第二天中午，8192R接到了男人单位的电话，说他临时住进了医院。理由是，他的病复发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Relapse 复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