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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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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夕回到自己的小木屋,发现门上粘着张传讯符。她用灵力激发一看,果然是谢如一传来的问候信息。自从那日两人碰面后,谢如一并未再来找过她,但隔个几天就会发张传讯符来关心一下她的近况。
叶夕给她回了信息,随后入屋取出在坊市买的材料,开始炼制流沙阵。
流沙阵是个等级才一级的基础五行阵,不用刻画阵盘,只要炼制好四枚阵石就可以了。这种等级的阵法通常只能拿来设陷阱,在诱捕妖兽或对战时给对手制造一点阻碍,杀伤力平平。破阵之法也容易,只要破坏阵石,或者走出阵法范围即可。
单单一个一级五行阵连炼气四层的修士都困不久,但若是连设五个一级五行阵,形成相生相克的关系,破阵就会变得困难许多。不过,不懂阵法之术的人,拿了阵石、阵旗和阵盘,通常只会依葫芦画瓢地设单阵,要布连环阵却是没这本事的。那些大型阵法更是非专职的阵法师不能设置。
叶夕目前因神识和修为所限,炼制阵法的能力还停留在最基础的一级阵,但若是布阵的话,在拥有已经炼制好的阵旗、阵石、阵盘的基础上,她自信能布五级以下的阵法,连简单的连环阵亦可尝试一二。
……
中夜,月轮盛大。
叶夕自屋内推门而出。她刚刚把流沙阵制成,本是极倦的身子,却不知怎地一丝睡意也无。揉揉发酸的脖子,她走到屋前的树桩上坐下,放空心情,静静地看着眼前夜景。
明月斜照,烟轻雾薄,入夜的西陵茶园更显静谧悄然。墨色天幕下,远处连绵的山脉就像伏着的兽,隐在半明半暗之中。
不知坐了多少时间,也许才一会儿,也许是很久。沁凉的风扑面而来,夹带着些微夜露水气,叶夕微一瑟缩,终于起身,准备回屋。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她顿下脚步,却并未回头。“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了呢!”她语气平淡。
“叶夕……”身后人的声音一如当年的温润清和,只是此刻语调中更多了几分怅惘。
叶夕终于回过身来,望着他,口气更淡:“你今天看到我了?”
来人点头。默了一瞬,他低声道:“为何避我?”
闻言,叶夕头一侧,嘴角微勾,却是发出一声轻笑:“你明知故问。陆子彦,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摆出这样一副虚伪的面孔?”
她直视他的眼睛:“实在令人作呕!”
陆子彦低了头,沉默不语。
叶夕朝他看了一眼,回身欲走。
陆子彦衣影一动,挡在她面前:“叶夕!我……”
“你想要如何?”她抬眸看他。
陆子彦目色深晦如渊,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叶夕,对不起……”他艰难开口,“当年我……我……”
“你对不起的并非是我!”叶夕缓慢摇头,语声中是切骨痛意,“我父亲视你如子,二十年养育拉拔、栽培教导,你却如此对他!”
“陆子彦,你忘恩负义!” 她终于忍不住咒骂出口。
陆子彦面皮涨得通红,抿紧了唇终于不再吱声。
叶夕缓缓压下胸中的情绪,再不想与他多言,错身便要走开。
陆子彦忙伸手又拦。
眼见对方的手即将伸过来触到自己,叶夕退后两步,皱起了眉:“陆子彦,当年你既已作下选择,你我今日便再无关联。”
“你以后莫再相扰!”她的话语中是削冰断玉的冷意。
陆子彦看着她,沉沉目光中有愧疚有沉痛,还有追忆:“不管你信不信,当年我确实料不到事情会演变成后来那样。但你被送去稀灵岛,我未敢出声阻止,确是我对不住你,也负了师尊所托!”
他略一低头,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攥起:“当年看着你被带离,我对自己说,大道无情,只有够坚定才能走得够远,既然下了决心,这条仙路上我便不容自己再有回首迟疑,也不容自己因任何人而停下脚步。”
“既然如此,那你现在何必再来寻我?”
叶夕偏过头,目光落在远处的树丛。树林静幽,树下月影破碎,一地斑驳。
陆子彦抬眼,目光定定地胶结在她的脸上:“在今日见到你之前,我一直是这样说服我自己的。可我今日一眼便认出了你,那时我才知道我——”
“陆师兄!”叶夕突然出声打断他,“时过境迁,你我皆已非当年,何况当年我才十三、四岁,很多事很多话,不过年少痴妄罢了!”
陆子彦神色一痛:“我们真的回不到过去了吗?”
眼前之人,犹记少时相伴相随,难道真要就此陌路吗?他自问,却是难以自答。
“何必自欺!”叶夕的声音重归平静,提步走进木屋。
正待把门关上,陆子彦一手阻在门上。
叶夕有点生气了,挑眉看他。
陆子彦也同样看着她,眼中波涛起伏。良久,他收回手,从怀中取出一物:“这东西还是物归原主吧!”
叶夕伸手接过,看着,目色复杂。
这是一支青玉制的短笛,一端坠了一枚小小的玉扣。玉笛和玉扣都是凡器而已,但叶夕看着它们却是脸色微动。
陆子彦转身,听到身后门阖上的声响,仰头长长一叹。
怔立好一会儿后,他才化出飞剑,御剑拔空离去。
门内,叶夕收紧握笛的手,一双眼中眸光起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
凌云殿。
问事长老丁天寄正在向掌门顾清逸禀事。
“昨日归元宗派人前来致信,邀请我派前去参加他们修明真人的结婴大典。”
“这是归元宗近十年来新增的第二位元婴修士了吧?”顾清逸问。
“是,归元宗近年来发展势头强劲,加上这位新晋的修明真人,全宗已有八位元婴修士……”丁天寄的话并未继续说下去,但顾清逸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来今后我凌海派东洲第一宗门的地位将会有所动摇。”顾清逸的说话声中充满着深深的忧虑。
凌海派一共拥有八位元婴修士,如今归元宗也已达此数,可以预见今后两派之间难免会有一番明争暗比。
丁天寄寻思了一下,说道:“现在归元宗虽然在元婴修士的数量上已和我派并驾齐驱,但他们的元婴修士以初期和中期者居多,元婴后期的才一人,以宗门实力而论,仍是我凌海派占优。”
顾清逸却是摇头:“话虽如此,但我派元婴修士的年龄也普遍偏大,寿元在五百年以内的便有多人。从这一方面看,却又是归元宗要胜过我们一筹了,他们近年来年轻的高阶修士辈出,而我派……宗门要继续繁荣,后续人才的培养才是关键啊!”
顾清逸说的乃是实情,丁天寄只能沉默下来。
自从十二年前那场变故之后,凌海派青黄不接,不仅没有出现新晋的元婴修士,就连结丹修士之中也少有年轻人才冒出。
修真界中普通认为,能够在一百二十岁以内结丹的大多前程远大,能在三四百岁结婴的便后期有望。要说大器晚成的也有,但毕竟少见。
由此丁天寄又想到自己,自己也已经四百多岁了,却还卡在结丹后期,离结丹圆满总是差着一步,突破不得。虽说结丹修士的寿数长达六七百岁,但如果不能在五百岁前结婴,后面精元逐渐流失,要再想晋阶却是难矣。
“说到人才培养,此次门派小比的事准备得如何了?”顾清逸的问话拉回了丁天寄的思绪。
他连忙回道:“一切已准备妥当。”
“希望此次能够选出几名优秀的弟子。”注意到丁天寄面有难色,顾清逸又问,“怎么了?”
丁天寄犹豫了一下,开口:“叶夕……她也报名了……要不要取消她的资格?”
顾清逸略一沉默,片刻后方道:“她既有心,那便随她吧!”
“可是她……始终身份特殊!”丁天寄道。
“你派去稀灵岛调查的弟子可回来了?”顾清逸却提起另一事。
“已回,说岛上确有火山爆发过的痕迹,不过情况并不严重,岛上矿脉所受影响不大。”
顾清逸颔首:“稀灵岛上的矿脉本就不是什么稀罕矿石,宗门也多年未去开采了,即使毁损严重也无甚紧要。当年逐叶夕去稀灵岛,说是派她守矿,实际只是一个借口名目罢了,那丫头自己心里也清楚。”
“那现在是否让她重回稀灵岛?”丁天寄问。
顾清逸道:“十二年放逐也算是惩戒过她违背门规之罪了,今后就让她留在宗门吧!”
“那就这么饶了她了?”丁天寄仍是带着几分不死心再问。
顾清逸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天寄,我知你的一名心爱弟子在当年之祸中殒命,但此事终是与叶夕无关,而叶师弟也早在当年便已报应偿还。”
“我毕竟答应过叶师弟不为难他女儿……”想起那个人,他口中一叹,“叶夕只要不再生事,你也别再针对她了。”
“弟子自是不会故意为难她!只是——”丁天寄的话中夹带着深深的忧思,“掌门,那丫头的母亲可还在世,万一叶夕有异心……我们不能养虎为患,重蹈当年覆辙啊!”
提到这一点,顾清逸其实也是为难,只得说:“她现在不过炼气期而已,能有多少能为!”说着,他又叹了一口气,“等清韵师妹出关,我会问她意见。实在无法,便只能逐她出凌海了!唉,我终是要对不起叶师弟……”
他转头看丁天寄,交代道:“门派小比就让她参加吧!以她现在修为,能过初试,已是侥幸了。”
“是。”丁天寄只得应下告退。
殿内只余顾清逸一人长身而立,眼中是深深的忧愁。他抬眼看向殿顶中央的藻井,那里用宝珠奇石雕绘了日月星辰,灵光四射,望之有如步身至真境。
“前时因,今时果……”他喃喃自语,“叶师弟,你当年决然,却是给我留下好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