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生欢》陌上花开缓归

10、明离

　　明离
　　朝堂的事他从不曾对我提及半分，身边宫女偶尔两句隐晦的言词中，我还是晓得了他现下的处境。
　　二月二二，小公主的庆生宴摆在珍珑园，月色皎洁，华灯明亮的园子布置得红红绿绿，怎么看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和乐融融景象。
　　刚满三岁的羲和小公主手中举着铭心精心制作的生辰灯，跌跌撞撞的跑过来，连人带灯一起跌入我怀里，嫩声嫩气的撒娇：母妃，放。
　　夜离寒从后面跟上来，微笑着看一眼羲和，又看向我，语气温和：她这样喜欢你，我真是没有办法。
　　我对她无碍的笑笑：小公主聪明伶俐，惹人喜爱，我也很喜欢她。
　　我扶起她小小身子，取过她手中明灯递给铭心，牵着她小手往园子那边莲池走去。
　　才行了两步，一男子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挡住我去路，生着白白净净一张脸，看上去很有些温文尔雅气质，醉得却很有些朦胧，语气不善：离妃娘娘果然生得一张好脸，清丽脱俗，明丽动人，难怪怪能媚君惑主，三千宠爱在一身。
　　夜离寒淡无情绪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慕爱卿，你喝醉了。
　　我淡淡一笑，牵着羲和一言不发越过他直直往莲池走去。
　　慕清河，嫣三年夜离寒御笔钦点的文科状元，性情忠厚耿直，正义凛然，忠心为主，多得夜离寒倚重。
　　他这样不待见我，概是因为宫中最近传言我魅惑君心，妖孽祸国的传言。这个据说文采武功了得的新科状元想是中了别有居心之人的圈套，然他这份一心为主的心，很好，所以，我没道理要和他计较。
　　我要离开，他却不肯放，我料不到他胆大到敢一把拉住我，酒气熏天鼻息喷薄在我脸上，眸中一片戾气：娘娘和他什么关系别以为臣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也别以为无人晓得，皇上不揭穿只是他受你迷惑，可臣的眼睛和心都是雪亮的，娘娘骗不了臣，臣相信皇上总有一天也会清醒，你们不会如愿的。
　　身后一声暴喝：住口。
　　我回头看一眼沉着脸的夜离寒，他迎上我目光时神色有些松动，眼底有些歉然，对身边太监吩咐：慕状元喝多了，胡言乱语，以下犯上。将他带下去好好醒醒。
　　我淡淡一抬手止住要动作的小太监，走两步到慕清河身前，笑得风轻云淡：那慕状元可真要擦亮眼睛好好看清楚，本宫还等着慕状元替皇上揪出牛鬼蛇神，还本宫一个公道，守我们大郑万世长存呢。
　　慕清河微微一愣，随即敛衽一礼，目郎眉清，毫无方才醉态：臣无状，冒犯了娘娘，娘娘见谅。
　　我淡眼一瞥园子一边金丝柳下闲闲坐着的三五人，看到曾无比熟悉的那个青影面色沉寂，握着白瓷茶杯极为修长漂亮的一只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骨节泛白，我淡淡一笑，牵起羲和目不斜视离开。
　　夜青欢，我一向晓得他想要什么，从前我冷眼旁观，是因为我不晓得自己还会爱上另一个人，可如今，我不会再袖手旁观。
　　小公主毕竟年幼，初更时分便挨不住困，在我怀中熟熟睡去，我轻轻将她交给乳母，甩甩已经发麻的手臂，迈开脚步也打算回宫歇息。
　　一直陪在一旁，神色温柔的夜离寒对身旁宫女一招手，有小丫头捧着盘子上来，盘子上几碟精致诱人的糕点静静躺着，他笑了一笑，柔声说道：她现在越发没个样，睡觉也只肯听你哄，可怎么得了。
　　我微笑应道：这想来是我和小公主的缘分吧。
　　他不再说什么，只神色溢发柔和，拈一块云糕递到我面前：一整晚也没见你吃什么东西，难得现在她消停下来，我命人做了些点心，也不晓得合不合你胃口。
　　我正要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她一向不大喜欢这些干干的糕点。
　　我略为吃惊的看过去，夜青欢目光柔柔也正看向我：我近来亦有些厌食，吃不得这些美味珍馐，正好方才请厨子炖了些燕窝粥，娘娘照顾小公主整晚，想必很有些饿了，便命人替娘娘也留了些。
　　他语毕已有小宫娥提着食盒恭恭敬敬来到我面前，就要就地摆膳的阵仗。
　　我心中莫名一痛，夜青欢，他已无视夜离寒到这地步了，阿寒的朝廷究竟脆弱到什么程度了！
　　我淡淡看一眼夜青欢，笑意盈盈：要辜负王爷一番心意了呢，只是本宫近来确不大喜欢燕窝粥，也无以往那样不爱糕果点心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来一个人的习惯是会随时改变的。
　　言罢我很自然的就着夜离寒伸过来的手轻轻咬了一口云糕，声音带着笑：其实有时候喜欢一样东西也并非一定要喜欢到死的，肯尝试的话，总还会发现其他好的，或许更合自己心意呢，就像这片云糕，也要吃一口才知道究竟好不好，以往我不喜欢，是因为尝也不肯尝一口罢了，毕竟爱燕窝粥爱得那样厉害啊。
　　我言罢轻轻握住夜离寒的手，将他手里的点心送到他嘴里：原来这云糕也很有些好吃，你帮我尝尝，是也不是。
　　我眼角余晖看到身旁那个青影似乎身子一震，我没有理会，笑着挽上夜离寒的臂膀，同他一起离开。
　　被我挽住的人情绪复杂的轻轻喊我一声：阿离？
　　我迎上他带着惊喜带着疑虑的目光，轻轻应一声：嗯？
　　他忽然很愉悦的笑一下，伸手拍拍我挽住他胳膊的手，语气一丝心酸一丝满足：没事，你累了，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