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我们仍未知道这篇文的名字》墨千弦

18、第九章 再见

　　第九章再见
　　新月的不着调，清涟是知道的，可她不知道，自己的侄子已经决定弄死自己的“姐姐”了。
　　公主回宫，可不是马上就走的。起码要准备上十几天。她家侄子还托她去看女儿呢。而她，也想在见见……她的儿女。
　　“哎呦呦，我的兰姐姐啊，你这两年疯成什么样啦？瞧瞧你的脸！”笙儿不知该怎么说她才好了。说起兰公主，谁不赞一声是个端庄贤惠的？真该让他们看看现在！
　　兰馨不好意思的笑笑，这草原不比京城，再加上她也玩得太高兴了，一时间，就疏忽了嘛……
　　“我的兰姐姐啊，这转年你可就到了可以议亲的年龄了，这样可就嫁不出去了……”笙儿点点兰馨的脸，似是惋惜的说。
　　“坏笙儿，我才不会嫁不出去呢！皇阿玛可是说了，他舍不得我早嫁呢！实在不行，我就嫁到草原来。”
　　“我坏！那我这里的秘制美白配方可就不告诉你了！”
　　看着兰馨，笙儿便想起了晴儿。她们三个同是被接进宫的养女，因着先后不同，倒是有些分别。兰馨进宫时，先皇后还在，自是养在她的名下；自己进宫时，先皇后已逝，娴贵妃是众所周知的下任皇后人选，自己也就理所应当的养在她的身边；到了晴儿，太后想要人陪伴，为显孝道，乾隆便把晴儿给了太后。
　　笙儿本来很是同情晴儿，一是她与兰馨同是遗孤，如今却不相同。至少她和兰馨已是板上钉钉的和硕公主，晴儿却妾身未明——当然，若是太后施恩倒是可能，晴儿是太后的“小棉袄”嘛。二是兰馨有乾隆最宠的七阿哥永琮和元后养女的招牌做靠山；自己有皇后，现在又多了玛嬷和九法玛，而晴儿，只有已经半截身子入了土的太后。因着要照顾太后，晴儿和众阿哥公主的感情一直都很淡。说不好听的，太后出了意外，晴儿就无一人可靠了。
　　听说晴儿因为和人“雪夜谈心”被禁足，甚至要被送回封地，笙儿便想着去看望晴儿。深宫中的晴儿又怎么知道那些削尖了脑袋想尚主的人的险恶用心？笙儿觉得晴儿一定是被骗了！
　　可谁知，却是听到了晴儿对贴身宫女翠娥的抱怨，抱怨她的生命中只有老佛爷。
　　笙儿在门口听了这番话，不知该不该进去。老佛爷对这位晴格格有多好，众人都看在眼里。生命中只有老佛爷吗？也许吧，可只有这样，晴儿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才能在宫里过得好。就像她，小时候，她的生命里也只有皇后。笙儿不知道晴儿是怎么想的，一个包衣奴才要比老佛爷重要？笙儿有些心寒。算了，晴儿也不关她什么事。她只要关心一同由皇后教养的兰馨就够了。晴儿？跟她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在床上闹成一团，清涟则是在梳理她遗留在草原的势力。

　　与此同时，远在四川的晴儿也接到了乾隆的旨意。晴儿坚硬着嘴角，勉强笑了笑，口中说着“定不负皇上所托，晴儿也想太后了。”起身派人送信使离开。
　　晴儿觉得很是委屈，明面上说自己是回愉王封地祭奠父母兄姐，但她很清楚，这是因为自己和尔康的那场雪夜谈心。
　　可为什么？为什么宫里就容不得真爱呢？她和尔康，只是发乎情，止乎礼而已啊，为什么他们都说这是不对的，还把她送到蒙古来？晴儿觉得自己没错。
　　“老佛爷，晴儿已经伺候了你那么长时间，晴儿从小到大，生命里只有您，为什么您就不能允许晴儿任性一次呢？”

　　望着一望无际的草原，清涟真的觉得自己回来了，仿佛只要她回到公主府，就能回到那个和仓津吵嘴，和女儿玩闹的日子。
　　可是……雍正十年六月初一，仓津就已经不在了。而她的姮儿，也死在了那个风雨飘摇的乾隆十三年。夫妻相伴，稚子环膝的日子，不过是她的奢望罢了。
　　第二天，清涟带着笙儿去见了宁媛，当年爱哭的小姑娘，如今已是三个孩子的额娘了。
　　接到额娘的信，宁媛早早就侯在了门口。
　　来人是自己的侄女，现已是皇后养女的扬桑阿和一个粉裳的少女。那少女长的极为精致，眉眼间，与自己幼时所见到的额娘有六七分相像。而她身上围绕着的，淡淡的熟悉感更是让宁媛红了眼眶。
　　“额娘……”

　　见到宁媛，清涟也有些想哭。尤其是想到那个与宁媛长的一模一样，却永远不能相见的女儿。
　　她重生之后，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的三个孩子。那时，宁姮已死，世安又根本不记得她，她能联系上的，便只有宁媛一个。
　　起初，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宁媛是不信的。可信中所写，那一件件往事确是丝毫不差，有些更是除了她和额娘之外，无人知晓的事情。
　　最终她信了，自己的额娘，又回来找她了。
　　“姨姨~”笙儿撒娇的拽着宁媛的手，“姨姨只看见玛嬷看不到笙儿吗？笙儿伤心了~”
　　宁媛知道笙儿是在活跃气氛，也不戳破，将两人让到屋里。
　　笙儿抿了抿嘴，没有进去。玛嬷和小姨再次相见的话，并不适合她。摇了摇头，吩咐侍从备马车送她回去。
　　“媛儿……”清涟看着宁媛，如今的宁媛已嫁作人妇，比起当年，成熟了许多。没有了额娘照顾的宁媛，也不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格格。她身穿皮革，编着辫子，已是标准的蒙古女人。
　　“额娘~”宁媛倒是笑了，虽是相信了，可看着自家幼齿的额娘，还是有些好笑。
　　宁媛这一笑，倒是把哀伤的气氛削减了不少。
　　“小丫头！还笑起额娘来了！”
　　“哈哈……哈……额娘，你不知道，你这副样子教训起我来，有多好玩！”宁媛笑的有些止不住。
　　“都是三个孩子的额娘了，正经点！”清涟有些郁闷，真是的,孩子长大都打趣上额娘了，真是不可爱！
　　“额娘~”宁媛依偎在清涟身上——虽然看起来更像是把清涟环在怀里，“媛儿很想你……阿玛和姐姐也是，还有世安。”
　　提到世安，清涟一愣。世安？是了，那个她以命搏来的孩子。“世安，他怎么样？当初……难产……没有什么后遗症吧？”
　　“弟弟好得很~”宁媛满脸的我弟弟最好，我弟弟最棒的表情，“弟弟可是人人称赞的巴图鲁呢~”
　　“那就好……”
　　“对了，额娘，我已经通知了当初您的那些部下，您要见见吗？”
　　“嗯，虽然这些年你做的不错，可有些商线当初并没告诉别人。”想想少挣的那些钱她就心塞QAQ。
　　“哎？还有商线？”宁媛很吃惊，当年马嬷嬷告诉他们的那些线可就给她和姐姐攒了十好几台的嫁妆呢，居然还有？
　　“是啊，如果能连上的话……”清涟看了看宁媛的肚子，“你再生十个八个养起来都妥妥的。”
　　“额娘！”宁媛嗔到，“对了，世安他，要不要告诉他额娘的事？”
　　“他自是不记得我了，让他认一个小姑娘为额娘……罢了，不必告诉他了。”清涟似是无所谓的说道。
　　宁媛也是知道的，也不多劝，但她心里还是希望弟弟能见到额娘的。小时候，弟弟就常问他们，为什么别的孩子有额娘，他们没有。她也曾听过有人说弟弟克母，所以额娘才会死。这些她不信，可她不知道弟弟会不会信，即使她把那些人打发走，她的弟弟，也有可能已经知道了。

　　“你是说……你能让我见到额娘？！”世安看着面前的小女孩有些激动，从小没有额娘的事他不是不在意，也不是不在意有人说他克母。如果有可能，他想当面问问他的额娘，她怪不怪他？怪不怪他夺走了她的生命？
　　说是不告诉，可清涟并不想放弃见儿子的机会。不是以涟格格的身份，而是纯娴公主。一大早便和宁媛一起来到了公主府——当然，现在只是世安的家而已，公主府的牌匾已经摘掉了。
　　“这是我听一位高人说的！”清涟装作被质疑有些生气的样子，“这个方法不能让你见到……”顿了顿，看到世安失落的样子随即说道，“可是可以让请来的灵以书信的方式和你交谈。”
　　世安眉一皱，随即想到，公主府中是有额娘当时的墨笔在的，他也是见过额娘的字迹的，自己可以问一些事，看看这到底是不是骗局。如果是……
　　几个问题后，他确认了这真的是额娘的灵。阿玛说过，额娘最喜欢的便是花，草原里随处可见的野花都能让她开心。当黄沙漫天，根本找不到花时，额娘便会自己做些绢花，有时使用彩色的纸，但更多时候用的是布和细丝。而信中，额娘为自己的出生而准备的百支绢花也是确有其事。
　　他颤抖着在纸上写下：额娘，你怪不怪我？若不是我，您不会那么早死。
　　暗窗后的清涟看着手中的纸，她没想过，她的死，会是世安一直的心病。
　　‘世安，当时额娘是在京城生下的你，皇阿玛也特地派了太医前来。难产时，产婆也问过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额娘选择了你。
　　每一个母亲都是最爱自己的孩子的。额娘也是，用自己的命来换你的命，是额娘自己的选择，又怎么会怪你？
　　你知道你名字的含义吗？我想你的阿玛应该告诉过你。一世安康，这就是额娘对你的期望。你能好好的活着，便是额娘的幸福。
　　我的孩子，不要多想，额娘从没怪过你。如果重来一次，额娘依旧会选择保你。你不必抱着这个包袱活着，因为你是额娘生命的延续。’
　　事后，世安微笑的向清涟道谢，感谢她解除了他多年的心病。他不知道的是，清涟同样也解下了一个包袱。

　　看过了她曾经生活了许久的公主府，也见过了她的儿女，清涟独自一人来到仓津的墓前。
　　“呐，仓津，我回来了。”放下自己从京城带来的绢花，清涟摸着冰冷的石碑，“真没想到，我们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清涟不知自己为何在哭：“你把姮儿、媛儿、世安教的都很好，我真的很感激你。你也做到了你的承诺。可是……我不配，我真的不配……不配拥有你的爱。我有过喜欢的人，到现在我都忘不了他。那时，我说谎了。我很清楚，我不是还没爱上你就已经把你当成了亲人，而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爱你。”
　　“一开始，我是把你当成工具，当成我在热河生活的工具。后来，则是因为我的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我跟你打的赌，只是为了让你对我有征服欲，不会抛弃我而已。我……”
　　“对不起……虽然我知道这句‘对不起’没有任何用……可我真的不知该做什么来回报你。”
　　“兰馨是个好孩子，似乎也算是你的侄女呢，我不会让她嫁给那个假贝勒的。”
　　……
　　清涟倚着仓津的碑，独自说了好久，直至夕阳落下。

　　转眼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笙儿也拜访完了小姑和舅舅，几个人也该返京了。清涟还等着看泪包月呢。
　　清涟最后看了眼自己生活了半辈子的草原，在心里默默说了句再见。
　　别了，我的草原。
　　别了，我的前生。
　　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