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空舞翎

2、第一幕 残忍的时间 (二)

　　19年前的一天，在一座隐匿于密林深处的庄园里艾尔莎出生了，作为白魔法师与女巫的遗腹子。
　　艾尔莎的母亲，一位温柔善良的女巫掌管着爱人留下的庄园独自抚育着女儿的成长，在她的呵护下艾尔莎得以以一个平凡女孩的身份无忧的长大。
　　六岁那年艾尔莎见到了一场罕见的大雪，纷纷扬扬的雪花好似扇子上抖落的羽毛，洁白而柔软将枯黄的藤蔓覆盖，将寂静的庭院点缀。这场雪整整下了三个昼夜，厚厚一层甚至淹没了花园中的石榭。雪停后，庄园里的护卫外出打猎回来时却带回了一队陌生的客人。
　　【爱德华·诺·伊忒斯这是我的儿子伊罗，在下带家子冬猎突遇大雪迷失方向，还望贵主人相助。】来人如此说着，那双温柔的蓝眸含着浅笑望向女巫让这冬日也微醺了泛起丝丝暖意。
　　于是这位陌生的客人便带着他的儿子在庄园里住了下来。邂逅发生在冬日里的一个午后，那天的阳光意外的和煦，温吞地笼罩着花房的每一个角落。艾尔莎坐在一张雪白的毛皮上，手中的故事书吸引着她全部的注意力，未曾注意到何时花房里多出了一位访客。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她听见有一个好听的声音这样问到。
　　艾尔莎抬起头来看到他微弯着腰、背着光、模糊了轮廓，然后来人便自觉地坐到了她的身旁。
　　他们开始交谈，当然大多数时间是少年在说艾尔莎静静地听着，那些外面世界里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叫她总是不由得睁大了圆圆的眼睛。偶尔艾尔莎会将自己的事讲给少年听，花园里漂亮的花儿们，林中可爱的小生灵，少年总是含着一抹暖融融的笑温柔的望着她，渐渐的艾尔莎的声音越来越小望着少年的脸竟似痴了。
　　少年懂的很，他们在一起总有聊不完的话题，一天天过去了，林中的积雪开始融化，艾尔莎觉得她的心也要随着这些积雪一同融化了。她开始盼着春天的到来，她和他说过要带他去见她的动物朋友们，一起吃小鹿衔来的果子，灰熊寻来的蜂蜜，共品那山涧中甘美的清泉，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分享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的美好。可是艾尔莎忘记了，少年只是风雪送来暂住的客人终究是要离开的。
　　告别那天，艾尔莎哭着挽留少年，少年紧紧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道【等我】。于是艾尔莎开始了等待，与她一起的还有女巫——艾尔莎的母亲，她与少年的父亲那个同样温柔绅士的男子相恋了。
　　等待的日子并没有持续的太久，很快一队华丽的马车在男子的带领下向着庄园缓缓的驶来。原来男子是一位伯爵，这一次来男子已决意要将女巫和艾尔莎一同接去他的城堡。女巫交代好了庄园中的一切只做了简单的整理便带着艾尔莎坐上了伯爵的马车。队伍摇摆着上路了，载着伯爵心爱的女巫和艾尔莎满心的雀跃。
　　在城堡中的日子，艾尔莎过的很幸福，母亲虽然有了爱人但是对女儿的疼宠却从未曾减弱，爱屋及乌的伯爵对艾尔莎也很是疼爱，最最重要的是她可以时常见到她最最喜欢的伊罗。
　　半年过去了，女巫嫁给了伯爵做了他的第二任妻子。原本伯爵想要将艾尔莎过继到自己的名下，艾尔莎虽然还不懂得其中的含义但是望着少年悲伤忧郁的眼神艾尔莎依旧坚定的否决了。
　　女巫叹了口气用忧伤的眼神望着她，最终还是伯爵安慰的搂住了女巫对他说【算了】。然后那双温暖的大掌抚上了艾尔莎的头顶，暖融融的感觉另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他听到伯爵用那慈爱温柔的声音对她说【记得，无论怎样你以后都是我爱德华的女儿，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就绝不会容许有人伤害你们，无论是谁都不行！】望着那双依旧温柔却充满了坚定的蓝色双眸，艾尔莎觉得再不会有比这更令她幸福的时刻了。
　　时间从不会停止不前，无论幸福或是悲伤都会随着它的前行而变成过去。
　　渐渐的艾尔莎迎来了她的16岁生日，她穿上母亲为她准备的华丽的白色礼服在城堡中接受了众人的祝福。宴会过后艾尔莎随着伊罗来到花园，花园中的白色蔷薇正开得绚烂，几只浅色的蝴蝶在花丛中不知疲倦的嬉戏追逐。
　　艾尔莎在秋千上坐下静静地听着不远处喷泉传来的叮咚水声，伊罗站到她的身后轻轻地推了起来。一下、两下，秋千越摇越高，艾尔莎的欢快的笑声也越来越大，就在秋千又一次升高空的时候她听见伊罗对她说【艾尔莎，嫁给我好吗？】这时候艾尔莎才发现，原来幸福是真的不会有极限的。
　　【下个月我就要去中国了，父亲说那边的公司出了问题要我去处理。等我回来我就和父亲商量让他为我们准备婚礼。】
　　【中国？】
　　【对中国，就在大洋的另一边。一个古老而神秘的国度。】
　　【大洋的另一边，那不是很远吗？要多久才能回来？】
　　【半年，我向你保证最多半年以后我就会回来。现在告诉我，艾尔莎我的公主，你爱我吗？你愿意接受我的求婚吗？】
　　秋千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伊罗从背后绕道艾尔莎面前，单膝跪了下来。他仰着头，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深情，他高举的手上那枚精巧的银色戒指闪烁着熠熠的光辉闪耀了艾尔莎的眼。渐渐的艾尔莎眼中开始弥漫起水雾，模糊了伊罗的脸。
　　她用力地点头，多年来的期待如今终成现实，巨大的幸福令她忍不住颤抖。幸福往往伴随着恐慌，她好怕这只是自己的一场美梦。可是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子就在他的面前，他的声音，他的体温，这一切是那样的真实触手可及。艾尔莎颤抖着伸出手去，戒指上双头狮子的徽纹显示着伊罗少主的地位。他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拥抱着最珍贵的宝贝。于是，一切都寂静了，只余下喷泉上的人鱼仍在不知疲倦的倾洒着贝中的水液发出叮咚的声响……
　　时间是最仁慈的旅者，它将过往的一切苦难背负，只留给人们追寻幸福的执着。时间是最残酷的旅者，它将曾经的一切美好带走，只余下追忆的你我苦苦求索。
　　伊罗走了，艾尔莎将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了对他的思念上。每当她想起那个夜晚伊罗所对她说过的话，她便会忍不住偷乐上好一阵。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艾尔莎开始向母亲请教起厨艺来，她下定决心要在伊罗回来之前将自己打造成一个完美的妻子。
　　女巫早已对两个孩子的感情心知肚明，当听说伊罗向艾尔莎求婚后便去找到了伯爵，毕竟两人在名义上是兄妹虽说没有过继但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些不便，早日让伯爵知道也好早些做准备不是。还好伯爵一向爱妻如命再加上两个孩子的事他也是看在眼里的没说什么也是意味着默许，寻了个机会将与自己交好的家主们请到了城堡，一场宴会过后便收获了这些家主们对婚事的祝福。
　　闲暇时艾尔莎会写信给伊罗，说说家里和自己的近况，只是信写了一大堆却没能收到几封伊罗的回信。
　　刚开始还好，一封信寄过去很快就有回信送来了，满满的一大篇都是他对她的思念，后来回信变得越来越少，往往是她这边写上七八封伊罗才会回上一封，信中仍旧是对她的甜言蜜语，只是信封上总有那一抹去不掉的血迹。
　　艾尔莎开始担心起来，整个人慌乱到不行。她去问送信的人，可那人却说只是刚巧手受了伤不小心弄上去的。再后来送来的信上在没有了血迹，可是艾尔莎开心不起来，因为她知道信封已经被换过了没有的不仅仅是信封上的血迹还有那来自于伊罗的亲笔字迹。素白的信封映衬着艾尔莎惨白的脸色，一切皆成为即将上映的悲剧的……序曲。
　　就在伊罗离开的三个月后，悲剧正式上演了。
　　一场小规模的霍乱发生在了这个城市里，饱受病痛折磨的市民们砸开了古堡的大门——女巫的身份泄露了。
　　人们手持火把、武器，冲向了城堡内的每一个角落。在疯狂的人民面前奴仆们只有屈服，于是、守卫被杀死，伯爵将女巫和艾尔莎护在身后。几声枪声过后人们终于被迫退后了，只是此时从人群后面却走出了其它与伯爵敌对的家族的人来。
　　一切都得到了解释，为什么女巫的身份会暴露？为什么会有今夜的暴动？为什么守卫会那样轻易的被干掉？原来绕来绕去还是逃不开阴谋二字。
　　唐纳森家族的人出面假意劝说伯爵交出女巫母女，而伯爵又岂会听从？于是……枪声过后伯爵倒下了。
　　女巫在巨大的悲痛下向开枪杀死伯爵之人发起了攻击，善良的女巫双手染血可是……却依旧不愿伤害那些无辜的平民。
　　又是几声枪响，于是……女巫也随着伯爵离开了。
　　艾尔莎永远也忘记不了母亲临终前那眷恋歉疚和映衬着无尽的悲伤的眼神。
　　人们抓住艾尔莎将她与女巫的尸身一同缚上木柱……然后燃起了火堆……下一个黎明到来之时这座城堡却已葬在了昨夜永恒的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