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一十百里

2、除服

　　荷叶新抽的初夏早晨，沈府一众仆人已经忙得脚不着地。今天是已去世三年的沈老夫人的祭日，沈府一大早就开始准备祭奠事宜，这会儿已经结束了，正忙着换掉沈府各个院子的素色物件。
　　全家在安平居祭祀后，沈言清带着小儿子去城郊，冯氏则亲自看着沈知杭将一身素色衣裙换下，穿上那件雨过天青色夹银线绣白梅交领襦裙，才满意的点点头。她这个小女儿，本来对人就不热络，这三年又是天天抄佛经看书练字，连家门都没有迈出过一步，整个人又冷了几分。
　　“阿珩，别窝在榻上看书了，陪娘亲去园子里走走晒晒太阳。”看见女儿又捧起书，冯氏忍不住走上前将书拿走。这书虫的性子倒是跟她爹年轻时一模一样。
　　“娘...”沈知杭无奈地看了眼佟氏，将书又拿了回来，唤了鸦青过来将书拿到书桌上放好，这可是从爹书房里好不容易找出来的一本游记啊...
　　冯氏见女儿肯放下书，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又加大了几分。小女儿自小便跟在她祖母身边，祖孙俩的情分最是深厚，来到苏州之后母女俩相处的时间才多了点，却还是不像大女儿与小儿子般能对着自己撒娇卖痴。
　　母女俩携手沿着抄手走廊向花园走去，后面只跟了两个丫鬟。冯氏一路轻声细语地说着最近城里的趣事，沈知杭面带微笑静静听着，时不时回上一两句。
　　逛了半晌，恰巧经过园中的镜湖，冯氏见沈知杭额上有细汗，便拍了拍她的手，“去亭里坐坐吧，那里最是阴凉不过了。”
　　沈知杭侧首看了看湖中那一片碧绿，现如今刚刚入夏，荷花还未盛开，只一两朵花苞藏匿在荷叶中，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来。只不过那一片绿色，衬着湖里或橙或黑的锦鲤，倒是好看。
　　冯氏坐在亭中石凳上，笑睨着沈知杭道，“再等个一两月，就能采莲子了...”
　　沈知杭瞬间红了脸。真真是知女莫若母，她刚刚还在想着待荷花开后，定要叫上鸦青他们去采莲子吃。
　　“娘亲娘亲...我也要采莲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道稚嫩童音从假山后传了出来。
　　一身着白色银纹缎袍，外罩一件墨绿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的童子从假山的另一边拐了出来，跑了几步后似乎觉得自己太不稳重，这才又放缓了脚步。
　　亭中的冯氏转过头刚好看到这一幕，便笑指着那童子道：“刚被你爹训话完？”
　　那明眸皓齿的小童便是沈知府的小公子沈霁然，小名阿久，还未满九岁。
　　阿久走到亭中，刚想开口反驳，抬头看见冯氏与沈知杭皆是一副你不用解释我们都懂的表情，只能悻悻地转个话题，“二姐姐，莲子在哪呢？”
　　“哼哼，你猜？”沈知杭一眼看穿他的小把戏，挑了挑眉转过头继续喝茶。
　　“你爹呢？”冯氏抽出手帕给阿久擦了擦额上的汗。
　　“爹爹跟林夫子在书房说话呢。”阿久说完便蹭去了沈知杭身边叽叽喳喳地讲起了今早去城外拜祭祖母的一路见闻。
　　沈老夫人的灵柩早在三年前便送回了京城，葬在沈家祖坟，于是沈知府就在苏州城外为沈老夫人立了一座衣冠冢。
　　冯氏见日头有点高了，便招呼正斗嘴斗得起兴的沈知杭姐弟俩回各自的院子。
　　阿久向来亲近他这个不爱说话却又毒舌的二姐姐，好不容易林夫子放了他一日假，自是不肯回自己的院子。再说了，二姐姐院里的朱砂姐姐做的酥酪甜丝丝的，加了冰后沁凉沁凉，这个时候吃最好不过了！
　　于是便拽着沈知杭的衣袖道：“娘亲我想要跟二姐姐一起用午饭。”
　　冯氏见他们姐弟俩感情深厚，心中高兴，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既然冯氏都答应了，沈知杭也没什么意见，对这个从小看着他长大又小了她九岁的幼弟，她也很乐意亲近，便带着阿久回了惊蛰楼。
　　冯氏目送他们离开后，也带着丫鬟回了扶桑苑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