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袖觥筹》羽浅

6、06 危险的前路

　　一切安顿下来之后，璃洛住进了霓裳居，是位于清雅楼群楼的□□角落一间不起眼的厢房，四面环竹，幽静清雅，清晨能听到鸟鸣阵阵，夜间闻着花香入睡，璃洛很是喜欢。而她也在翌日见到了红娘。

　　红娘大约四十多岁，衣着头饰简朴，脸带疲态，似乎身体不是很好。但她为人开朗，一听璃洛是那位大人派来的，对璃洛的态度就像见着亲女儿似的关怀。一番了解下来璃洛弄清楚了，虽然红娘是名义上的老鸨，但诸多事宜基本都是语嫣在做。这家王城最大最有名的青楼外表看不出任何特殊，但璃洛却知道它一点都不简单。

　　她曾问过语嫣那位喻哥哥的名字叫什么，可语嫣只对自己笑笑摇头，并未说话。看样子这算是组织内的机密，璃洛也不好多问。但她的脑海里，多出了那么一个神秘而疏远的身影，银杏树下的黑衣男人，和那双落满雪的深邃眼眸。

　　但她必须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早日脱离这个地方，这个世上能够相信的，只有她自己。

　　璃洛早早起床，换了身风度翩翩的藏青色打底银边雕白云玉带男装，手握纸扇，头发也梳成了世家子弟的四方髻以银白色发冠饰之，加上她的身高适中，在男人中虽然有些矮了但也不突兀，就这么从后院厢房走了出来。

　　仿佛刹那间夺走了所有阳光般，她面冠如玉丰神俊朗，虽带着点阴柔但整体气质磅礴，颇有遗世独立的潇洒意味，路上看见她的人纷纷驻足，有一个女人竟直接撞上了一棵树！

　　她刚来这里，和这里的姑娘们不太熟悉，所以被误以为是嫖客。她有些不好意思，脸一红，摸了摸鼻子就走了。

　　来到大厅，基本无人，一夜的狼藉之后，清晨对于这里来说很是闲适。没了觥筹交错，宛若学府般宁静安详。

　　她坐在正中央的圆桌旁，悠闲地喝着茶，不骄不躁。不经意间她的余光瞥到不远处的另一个白衣男子，背对着她，一袭白衣胜雪，举手投足间优雅淡然，他一个人举杯畅饮，对着虚空敬酒，仿佛那里有他所执着的东西。

　　根据昨晚语嫣给她的近百张画像，她研究了一晚上，回想一下应该就是手握兵权的王将军家中长子，名为王燃，是个寄情山水，四处游荡的浪子，和王将军的威风凛凛大不相同。

　　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璃洛提着茶杯走了过去。

　　“王公子为何一大清早就喝闷酒，为何不知举杯消愁愁更愁的道理？”璃洛在他身侧的座位坐下，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看着他那双因微醉而迷离的眼睛。

　　王燃对自己突然被打扰很不高兴，蹙眉道：“我不认识你。”

　　璃洛在心里吐了吐舌头想道：可我必须要认识你，否则我向谁拿薪水去？

　　“王公子自然是不认识我的，若是打扰了您的雅致还请见怪，只是在下希望能够排解王公子心中愤懑，举杯同饮。”璃洛诚恳说道。

　　“又一个趋炎附势的小人。”王燃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他平素里最讨厌试图攀附他以求荣华富贵的人。

　　璃洛脸色一僵，差点掀桌把手里的茶杯砸他脸上，但她忍住了，淡然一笑：“世事多磨难，王公子为何不想想，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呢，何必徒增烦恼，饮酒自怜。”

　　王燃一愣，似乎被璃洛的话吸引住了，半晌他才从思绪里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阁下说的很有道理，弃我去者若浮尘，何必自扰。”对璃洛的态度已经明显有了些改善。

　　璃洛的好奇心勾了起来：“难道还有哪位姑娘弃了王公子不成？”她用开玩笑的性质说了出来，谁知王燃脸色一沉，双目狠狠瞪着璃洛。

　　璃洛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作揖：“我无意冒犯。”

　　王燃叹了口气，又喝了杯酒道：“阁下可知清雅楼的茗音？”

　　璃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一年前的花魁，于是点了点头道：“是位貌赛天仙的姑娘。”

　　“我曾和她海誓山盟决定山长水阔浪迹天涯，可她最终嫁给了我的父亲。”王燃哀怜地叹了口气。

　　璃洛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直接呛得她脸颊发紫：“什么？”难怪这位爷这么痛苦，敢情自己的父亲硬生生做了他和那姑娘的小三，他就是想抢回自己的女人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父亲只宠了她一个多月就抛到了一边，现如今她独守空房整天郁郁寡欢，我又去找她希望她能和我走，可她却对我说爱着我却不能和我走。呵，这不过是她更爱我父亲的借口罢了。”王燃又是一饮而尽。

　　璃洛的眉毛一挑，她敏感地捕捉到了些许线索：“你说她爱你，却不能和你走？”

　　“是，她似乎在府里寻找什么。”王燃双目放空，半闭半睁。

　　寻找什么？难道她嫁给王将军那种老男人的目的是要找什么东西？她也是清雅楼出去的女子，清雅楼是面具男的情报网．．．．．．突然间，璃洛只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牢牢捆住了自己，窒息的恐惧感传来，让她不由微颤了一下。

　　难道她也是这样一个在他手中的棋子？

　　“阁下怎么了？”

　　“哦，没事。”

　　“阁下叫什么名字？”

　　“叫我上官非即可。”

　　说着说着，王燃就醉倒不省人事。璃洛缓缓站起，目光深邃而冰冷地看向前方。果然，那个面具男不简单，若自己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那又能活多久？会不会也找个合适的时机被送给某个朝廷官员，成为搜集他们把柄的工具？

　　“哼，”璃洛不可查地嘴角微扯，“面具男，我不会让你得逞，我璃洛的路，没有人能控制的了。”璃洛拂袖而去，跨出清雅楼的门槛，一片天晴，和她此时阴霾的心情背道而驰。

　　就在璃洛走后不多时，阁楼雅间，一双修长白皙的手缓缓撩起了珠帘，手的主人隐在晨曦的阳光里，打下舒缓的轮廓，似笑非笑。

　　“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很像一个人？”帘子后男子绝美的容颜渐渐显现，皮肤白净毫无瑕疵，五官精致，特别是一双妖艳的眸子细长上翘，浓密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浅笑间带着几分妩媚。

　　“是少主选择的人。”在他的身旁，有人说道。可是仔细一看，男子的身旁根本没有一个人，只有一张紫檀桌摆放其中，桌上两个茶杯，茶香四溢。

　　“止秋还真是什么人都敢收呢，若是让他知道她的身份，会有如何精彩的表情呢？”男子放下帘子，玉手轻拿面前的茶杯，轻抿一口，将嘴角玩味的笑意隐在了杯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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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璃洛刚出门就撞上了皇后殡天的仪仗队，满目的白色绸缎飞扬，举着牌子的人扛着棺材的人撒着纸钱的人全都做出一副垂涎欲滴思劳成疾的哀痛样，就连璃洛看了都以为这位皇后体恤爱民深受人民爱戴，当然，如果刻意不去看他们边哭边打哈欠的话。

　　璃洛冷笑一声，朝小巷走去，知道前方危险的可能之后她不能坐以待毙，想要保护自己就必须有强大的本钱。还有她的梦想，也是时候摆到台面上了。

　　来到一家制衣店，璃洛选择了一匹绯红色的布匹，她喜欢绯红色，并不是最火热的红，而是最大气磅礴充满自信的红。她要站在高处，站在他无法触及的高处！

　　买了这件衣服和几样胭脂水粉，璃洛花光了所有的钱，现在她可谓是身无分文。

　　王城的夜晚悄然而至，天空席卷残云如同巨大的黑色帷幕涌过天际。夜晚，是这条街最热闹的时候。

　　清雅楼在黄昏的时候就已经爆满，皇族贵族世家基本都会来这里喝酒享乐，这里在白天弥漫着高雅温和之意境，在晚上就犹如缓缓苏醒，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嘈杂声伴随着行酒令，花枝招展的女人们扭着细腰不停倒酒劝酒，阁楼雅间也基本挤满，今天的客人特别多。原因无他，正是今晚为两星期一次的例行大演。

　　虽然平时都有美艳的姑娘唱唱小曲儿跳跳小舞，但都比不上今日的大演，所有的姑娘都会把自己的绝活搬到台面上，以此来竞争排位上的优势。

　　有些默默无名之辈都是通过今晚的演出来博得个好价钱。璃洛知道，若是她能体现自己的价值，那么就不会被面具男随便变卖，这是保全自己的第一步。

　　璃洛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霓裳居往身上穿戴繁琐的服饰。这件花了重金买下的绯红色广袖长袍舞服端庄大气秀丽江河，挥舞间气流席卷呼啸清风，璃洛很是满意。戴头饰银钗玉钗又是一段时间后，看着镜中顾盼浅笑的自己，璃洛惊呆了。

　　皇后上官璃洛是个很美的人，精致小巧的五官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衬托得灵动而美艳，浓密的睫毛打下阴影，如树荫散落一地落叶般萧然动人。

　　她浅笑一声，提起裙子，走了出去，月光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