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翊风月》唐妩

6、第 6 章

　　清河再次见到她的父皇的时候，这个大翊朝最尊贵的男人，此时虚弱的躺在床上，真的已是命在旦夕了。
　　他听见她的脚步，努力坐起身子，清河忙上前把他扶起，放好枕靠，又默默的站在他床前。
　　他侧了脸，看着红着眼睛的清河，微微一笑 ：“清河，你做的很好……”
　　“父皇……”清河咬了咬唇，“温卿说了什么，让您……”后面那半句“一心寻死”被清河噎进去。
　　清河清晰的看到他眸中一闪而逝的伤痛，他垂下眼，迟迟不出声。
　　沉默酝酿了很久，久到清河以为她父皇睡着了，他才缓缓的道出，声音苍老一如他所讲的故事一般，沉积了无限沧桑。
　　“温卿是你的皇兄。”他似要哭出来，“温卿是清儿舍命生的孩子。”
　　清河一愣，摇头，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的！”
　　“我逼死了他母亲，如今又逼死了他……”
　　“清河，你一直以来以为作为帝王，泽被四海，可那是远远不够的。可惜你不懂。”
　　“那天御花园，我问他，若是清河称帝可服天下否。他回答，清河公主一无强大的母族二无功绩三无实权四无威信，单靠皇室血统，不得服天下。我又问何解。他说，清河公主缺的是一个契机，如今天下昌隆，契机不可得，那便由他来创。”
　　“他很聪明，先以你之名暗自调动边疆暗军集结北疆，再京城称帝，以不服的名义打压朝中阻碍你的势力，利用你的信任背叛你，激你举兵回长安，在你进军长安的日子里，一天一天的磨练你的气度，你离长安越近，你对自己面色控制的愈加精准，你掩盖的心思越深，你便离帝位越近……”
　　“他甚至还帮你报了仇，你的母妃死在祁家的笔下他。他不想让你手上染上鲜血，他想让你干干净净的走上皇位。”
　　清河瞪着眼，一步步后退。
　　“可是，清河，”他露出苦笑，“若已选择了这条路，那便得习惯这条路上的薄情寡意，血流成河。要记住，帝者，孤家寡人是也。所有的牺牲，所有的辜负都得你一人承担。”年老苍苍的太上皇硬气起来：“绝情断爱，你可明白！”[]
　　“这天下是你的。你是大翊朝的皇。”
　　清河不可置信的瞪着他，红着眼，疯狂摇头道：“这天下不是我的，这大翊朝六百八十万平方公里的河山本该是他的，大翊朝的皇应该是他！是我抢走了他一切！”
　　说到最后她已是吼了出来，顿时泪如泉涌，她疾步退出去，顺着长长的宫廊一路狂奔，她想她大概是世界上最荒唐的人了。
　　爱上了自己亲哥哥，抢走了他的一切还害死了他。
　　她被裙角一绊，重重摔在地上，身体上的疼痛不断的告诉她，以后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替她遮风挡雨，不会有人抹去她的眼泪，拥她入怀安慰她清河不怕，也不会有人为她采来三月长安的第一朵桃花了。因为他死了。高高在上的帝女竟然趴在尘埃里，脸埋入臂弯嘶声痛哭起来。
　　她估摸着她的心是死了。

　　龙床上的东方御“呵呵”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直到他狼狈的咳了起来，他无力的仰着头看着头顶上的十二纹章，轻声的说：“绝情断爱，方可不辜负，不偏执，不伤痛，不绝望，于帝于其所爱，才是最好。可笑我东方御一生自以贤主明君，明白之时却已晚矣……”
　　他伸出手去，温柔的呢喃，“清儿……”他的手又重重垂下，停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