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女巫》七言小女子

17、变成人类

　　“我曾经有一个旧识，她用魔法帮一个穷苦女孩儿实现了愿望。”
　　我带着爱莉儿，在海面上低空飞行。
　　现在中午十二点整，阳光刺眼。
　　“她赐给那个女孩儿一双魔法水晶鞋，女孩儿一穿上变得可爱又高贵，她赐给了女孩儿南瓜马车，女孩儿坐上它到了宫殿并成功的与王子共舞，王子对她一见倾心。”
　　爱莉儿还在好奇的蹬着她的双腿，不时的回头看，这让我不得不把她勒得更紧一点儿。
　　“你在听我说话吗！”
　　“在啊！”爱莉儿兴奋的回答，她从来没有到过岸上，更别说飞行，“真庆幸我有一个会魔法的朋友，美狄亚，既然穿上魔法水晶鞋就能与王子共舞，你为何不给我一双呢？”
　　“亲爱的你是人类吗，把你变成人类的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我的胸口到现在都还隐隐作痛，魔法都是要代价的，何况这种魔法违背道理，取一点心口的血都让我折损大半精力。
　　“这种魔法只是暂时的，就像那女孩儿的水晶鞋一样，一过午夜十二点魔法就会失效，所以我们只有半天时间，一旦超过你就会变回人鱼，然后脱水，那样很危险。”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时间的。”
　　“以防万一。”我深吸了口气，重重呼出来，“到点我会来接你。”
　　“爱莉儿？爱莉儿！”眼前掠过一只海鸥。
　　“嘿史卡托！”
　　爱莉儿朝他热烈的打招呼。
　　“谁？”
　　“我的朋友，史卡托！”
　　海鸥围绕我们飞了好几圈，最后瞪大眼睛看着爱莉儿的双腿，“爱爱爱莉儿！你变成人类了！！”
　　“别那么惊讶史卡托。”现在什么都阻止不了她的愉悦，“这只是暂时的。”
　　“噢天呐！”海鸥一只翅膀遮住眼睛，“你变丑了！”
　　“别吵，再吵我让你变成烤野味！”
　　“噢噢噢，恶毒的女巫！”海鸥立刻飞远了一点儿。
　　“呵呵，你别吓唬他，美狄亚。”她说，“史卡托，祝我好运吧！”
　　“爱莉儿爱莉儿爱莉儿！”他重复喊着爱莉儿的名字，让人感到厌烦，“有只大船爆炸了！爆炸了！”
　　“吵死了！”我掀起一阵风，把他吹远。

　　我把爱莉儿带到了那块浅滩，也就是把艾力克送上岸的地方。
　　她双脚触地，我一放开，她就摔倒。
　　“亲爱的，别告诉我你不会走路。”
　　“很明显。”她努力摇晃的站起，试图往前走一步，但右脚刚踏出去，身体就像不匀称的天平，立刻倒下。
　　“我无法行走，美狄亚。”
　　我哭笑不得。
　　我上前搀扶她，只能在短时间内教她了，爱莉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一点就通。
　　但事实是——
　　“爱莉儿，右脚。”
　　她大步跨出右脚。
　　“不对不对，不要叉那么开。”
　　她大力缩回，带起一堆白砂。
　　“不是，是提起脚放回来，不是移回来！”
　　我要抓狂了。
　　“美狄亚这太难了！”她的脚下堆满了泥沙，因为有些砂子棱角尖锐，她雪白娇嫩的双足已有了点点血迹，“不能用魔法吗？”
　　不能，因为我在防一个人。
　　怎么说呢，把这个世界看成一个汪洋好了，把魔法看成一块石子。石子落入水中就会引起涟漪，魔法在这个世界使用就会留下痕迹，更变态的是这能查出魔法来源，而我躲的人，我不知她还是否存在，但她的确有本事，能通过我的魔法找到我。
　　懂了吗，就是这么恐怖，海底不是她管辖地，所以除了海底可以任用魔法外，人类世界我不敢滥用。
　　“不能。”我提起爱莉儿，移到另一块地方，“那就先学站立，它总没有走路那么难学。”
　　我摆正她的身体，展开她的双臂来保持平衡，“抬头挺胸收腹。”
　　她左右摇晃了几下总算颤抖着站直，我的双手慢慢放开她，“对，就这样，好好站着。”
　　远方有个黑影正在快速跑来。
　　“你知道要用什么吸引他吗？”
　　她摇头。
　　唉，笨！
　　“用你最引以为豪的东西，你的声音，歌声。”
　　“要我唱歌吗？”
　　“对！”
　　那个黑影都可以看见脸了，一张欠扁又不忍心下手的脸。
　　“那好吧。”她清了清嗓子，唱起她胡乱编造的歌。
　　“我变成了人类
　　我走上了岸
　　岸上有高大的城堡
　　有从未见过的植物
　　我的朋友美狄亚
　　陪伴着我
　　美狄亚——
　　美狄亚？！ ”
　　没有听见我的回应，爱莉儿慌张转头，发现身后空无一物。
　　更悲剧的是，因为她一慌张，左脚绊了右脚，摔得很是惨淡。
　　我躲在拐角心都是悬的。
　　“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主角来了。
　　爱莉儿听到这声音，弹了一下。
　　她机械般转头，嘴唇微微翕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的面孔在这一次化为现实。
　　海风柔柔的，温度也正好。
　　“嗯？”
　　艾力克没等到她的回答，摆出一个疑问的表情，本来就俊俏的脸显得有点儿可爱。
　　反观爱莉儿，她已经紧张到说不出话了。
　　“噢，我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艾力克，沃里克的王子，你应该认识的。”
　　爱莉儿丝毫不眨眼盯着他，摇头。
　　“好吧，那您是谁，可爱的小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属宫殿范畴，大概能这样理解，艾力克看眼前异常出现的女孩儿，心里不由得一起赞叹，玫瑰色的卷发，蓬松又柔软，比喻成爽滑的蛋糕也不为过，她的皮肤，象牙白，没有一丝瑕疵，细嫩如刚出生的婴儿。还有眼睛，剖开的蓝晶石，艾力克只能这样形容，灵动，富有生机。
　　没穿鞋，衣服的话，裸露过头了。
　　隔海落难的女孩儿？这种装束可能在别的国家很盛行吧，艾力克想。
　　“爱莉儿。”爱莉儿紧张的表达，她用力吞口口水，呼出一口气，脸上笑容越来越灿烂，“我叫爱莉儿！”
　　“爱莉儿，真是可爱的名字，如您本人一般，您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侍卫似乎并没有允许进入。”
　　“啊？”她轻轻张大了嘴，手足无措，左右看了看，最后把我搬出来，“美狄亚，美狄亚陪我来的。”
　　上帝，您能赐给爱莉儿一个好用点的脑子吗？
　　“美狄亚？”艾力克深深思索，“你的朋友？”
　　爱莉儿点头如捣蒜。
　　“那她在哪儿？”
　　“不见了。”
　　“这样啊——”他意味深长的拖了尾音，视线直直在我这边扫来。
　　嘶——我迅速躲回来，差点就被发现了！
　　艾力克弯了弯嘴角，继而对爱莉儿发送一大波柔情攻击，“您的脚似乎受伤了，总之，我先带您去处理一下吧。”
　　她脚上的血迹导致丝丝疼痛。
　　爱莉儿更加诚实，“我无法行走。”
　　“并不是只有走路这一种方法。”
　　艾力克挑眉，爱莉儿都来不及惊呼，就被他横抱起来，她一惊吓双手立刻缠上艾力克的脖子。
　　“请恕我无礼。”
　　他抱着爱莉儿走远。
　　我松口气。
　　艾力克的惯用伎俩对爱莉儿这种懵懂无知的小姑娘很是受用。
　　如果他没顶着那张脸，我管都懒得管。
　　说到那张脸，哎，胸口疼痛越来越厉害了。
　　一条大理石楼梯其实就在我旁边，它的尽头有一道门，锁都没上。
　　时间尚早，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我扶墙走上去，推开那扇门。

　　“迪亚，准备午餐，好好款待这位小姐。”
　　发生了什么？迪亚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殿下竟然主动带了女孩儿回来，还是抱回来的！
　　“好…好的殿下，我马上去办。”
　　不一会儿整个宫殿都知道，王子带了个漂亮的女孩儿回来。
　　“我认为你该换套衣裳，”艾力克招来侍女，“你这样穿会着凉的。”
　　爱莉儿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侍女推进了更衣室。
　　这挂在脖子上的，还有手腕上的，尽是些又重但是精细的亮丽饰物，她还在好奇的研究，身后的侍女冷不丁使劲将她的系带狠狠一拉。
　　“啊！！”
　　“怎么了小姐？”
　　“不是，”爱莉儿快要无法呼吸，“这衣服穿着可真叫人难受。”
　　侍女相视一笑，“这已经是最宽松的款式了，不得不说，不用系太紧也可以，毕竟您的腰身很是纤细。”
　　终于结束了困难的穿衣后，爱莉儿又被推到妆镜前摆弄头发，她从没见过这样打理头发的，那些梳理的工具，带了一排整齐的齿，却能把她的头发梳理的柔顺自然，侍女用她的头发编织，缠绕在一起开成一朵玫瑰。
　　这可比在海里痛苦多了，爱莉儿心里想，她感觉全身都很重，尤其是身上，除却紧不说，还挂了各种各样的装饰物，她的裙子一直拖到地上，脚上还被束缚，这使得本来走路就需要牵引的她更是寸步难行。
　　“天呐，您是我见过最美的小姐了。”
　　侍女赞叹连连，爱莉儿瞥一眼镜子，奇怪的装束将她纤细的腰身衬托得一览无遗，但她身材娇小，看起来还是轻盈的，胸前层层叠叠的荷叶边环抱着精致的锁骨，彩石链扣住她的细长脖颈，就连一头鲜艳的头发，都点缀了大大小小的白色花瓣。
　　真是，怪异的好看。
　　要把现在的爱莉儿比作一样东西的话，让我想想，就蛋糕吧，她那礼服的重重花边就是蛋糕的主饰，她的饰物是各色的果酱与浓汁，她的头发，是蛋糕顶上最大的那颗草莓！
　　啧，这么秀色可餐。
　　嗯，既然确保了爱莉儿没事，那就先审视一下我这儿的问题好了。
　　首先让我们把时间倒回那段盘旋阶梯。
　　推开门之后就是一段长长的走廊，地毯是暗暗的金色，嵌杂了砖红色的弧形和贵气却又不死板的花样，两边的墙壁亦是同样的色调，铁艺烛台镶嵌，明灭的灯火缓和出低调的奢华。
　　你可以想象一下，我披着暗红的袍子出现在这里有多诡异。
　　我进了视线里的第一个房间。
　　迎面扑来的大风把我的帽子都掀翻，绣缎的窗帘高高的飘荡，书页翻动的声音哗啦啦的响起。
　　墙上挂了一幅画，白色的帆船在碧海中乘风破浪，波涛汹涌。
　　右手边有一个壁炉，白色，对应一套蓝色的，松软的沙发。书桌旁的书架摆着各类装帧精美的书籍，桌上摊开的那一页，正是一幅航海地图。
　　再进去一点是一张大床，应该有好好铺整过，旁边那扇开着的窗，就是这股大风的来源。
　　以示礼貌我就不污染这张床了，我倒在沙发上，捂住心口。
　　疼，闷闷的疼，好像心口被人划了一刀，不过我也确实这么做了，现在后遗症比较强烈。
　　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带出了水晶球三号。
　　它不用念咒语，灌输念力就可以看到想看的东西。
　　我叹口气，真希望爱莉儿不要辜负我。
　　艾力克不是个好人，起码作为恋人他一定不是，他调戏女孩儿的伎俩轻车熟路。
　　可是无论哪个女孩儿，一生中，总会遇到那个伤害自己感情的人。
　　爱莉儿，你能理解吗，无伤痛不成长。
　　虽然现在说这话还太早，可我的一点私心并不想让她那爱恋的兆头出现。
　　即使我竭尽全力的去反驳，我也不得不承认，假如你的朋友爱上你前夫，那滋味一定不好受。
　　对，现在就是这种惨状，谁叫上帝给错了脸。
　　但愿爱莉儿玩过这次能安心的在海底生活。
　　我也不想来岸上啊。
　　“喔，真是美丽非常，”艾力克眼里流露出惊艳，牵过她的手，在手背上轻吻。
　　爱莉儿被安排到餐桌旁坐下，眼前的食物丰富多彩，令人垂涎欲滴。
　　水嫩的玫瑰娇羞着低着脑袋，水果和糕点无一不新鲜，被擦拭得一丝不染的餐具泛着银光。
　　侍官将盘盖揭开，肉类的香气扑鼻而来。
　　艾力克执起刀叉，开吃。
　　爱莉儿赶紧学他，拿起刀叉，往他取食的餐盘中取菜，结果半路中僵了手。
　　让我瞧瞧，噢，是盘鱼肉。
　　煎得焦黄的鱼还是张着嘴，眼球突出，面目全非。
　　爱莉儿表情扭曲了。
　　“怎么，不喜欢吃？”
　　“不…不是…”爱莉儿努力咽口口水，闭眼不去看它，将刀叉转移，还是吃素好。
　　我猜今晚爱莉儿要做噩梦了。
　　“你的歌声很好听，”艾力克夸奖她，“很有魔力。”
　　爱莉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结果一转头又看见死不瞑目的鱼，一阵反胃。
　　“说说你怎么出现在这的吧，船只遇难了？”
　　爱莉儿此时正和一颗葡萄作斗争，闻言，她手中动作一顿，葡萄飞出去了。
　　迪亚弹开，说：“没事，您请继续。”
　　艾力克还是温柔的看着她。
　　爱莉儿悻悻缩回手。
　　迪亚趁热打铁，“自从上次王子从风暴中幸存，遇见天使后，那块海滩就划为了王宫的属地，王子每天都会去散步，小姐您会在那里出现，一定是上天注定。”
　　信息量太大，我有点晕。
　　爱莉儿感觉终于找到了话题，问：“你说美狄亚？”
　　噢噢噢，爱莉儿别这么没脑子！
　　好在艾力克没听清，他问一句：“什么？”
　　然后小喝一口葡萄酒。爱莉儿学他，结果刚入口就喷了出来。
　　这什么怪味！
　　因为酒水沾了满嘴，她拿盘底的餐布擦了嘴。
　　艾力克呆了，迪亚呆了，满屋的侍女们都呆了。
　　好了容我笑会儿，哎不行不能这么不尊重人。
　　艾力克的生平，这次事件应该可以载入史册，就写沃里克王子艾力克与人共餐时被当场喷水，哦不，喷酒。
　　哈哈哈，你看他的表情，不笑都感觉对不起他！
　　他原本雪白的衣襟此刻沾满了红色的酒渍，头发上也是，甚至还有滴下来的，更别说那张俊俏的脸。
　　噢乖乖，爱莉儿做了惊世骇俗的事情。
　　感觉所有人都没再说话都紧紧的盯着自己，爱莉儿小心翼翼的端起杯子，忍着怪味将剩余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艾力克的嘴角在抽搐，我觉得。
　　他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再挤出三个字，“没关系。”
　　“王子殿下，您先回房间换衣服吧，我来帮您招待。”迪亚简直雪中送炭。
　　艾力克用手帕先擦了脸，然后起身，对爱莉儿抛下一句，“容我先去换套衣裳。”继而头也不回的迈出大门。
　　爱莉儿不解的眼神中裹卷了浓浓的失望。
　　她应该是知道了吧，融入人类世界，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艾力克边上楼梯边脱掉外面那件马甲，直接用还干净的袖子去擦头发，结果袖子上红斑点点，他穿过好几个回廊还有一段旋转的楼梯，路过巨大的水晶灯，然后踏足一条厚厚的地毯，尽头有一道木门。
　　这个地方，看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水晶球里的艾力克甩甩他的头发，细碎的不成样子，他走到最里面的那扇门前，推开。
　　桌上的书页哗啦啦的翻动，我感到异常凉爽。
　　艾力克呆在门口，我舒服的躺在他的沙发上。
　　然后，水晶球三号被我失手砸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