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城》菊未了

5、告白

　　韩言廷在玄关处接过甘宁递给他的备用拖鞋。有些小了，他倒也不介意。驾轻就熟的走了进去。完全不把自己当成客人。
　　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间雅致的屋子。虽然面积不大，但贵在温馨。床头的墙壁支起好几条五颜六色的绳子，上面挂着很多精美绝伦的图片。有剪辑下来的杂志封面，自己摄影的照片，漂亮的插画，惟妙惟肖的素描，甚至行云流水的楷书和小篆，古色古香的字画不规则的排开，墙壁背景贴着素色的墙纸，上面有自己信手写下来的句子，字母和涂鸦，整个画面呈现出一种喧嚣的错落美感和浓浓的人文气息。
　　她人倒是清新寡淡，没想到在艺术上的审美倒是天赋异禀。他内心对她多少是有些赞叹的。
　　他坐在软沙发上，解开衬衫领口的衣扣和袖扣。很放松的姿态。
　　甘宁冲了杯菊花茶给他，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干瘪的菊花泡在热水里，绽放出美好的花朵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工作还满意吗？”
　　“嗯，挺好的。”她坐在他旁边地板的软垫子上，低着头，也不看他。鬓发散下来，落在唇边，像个无助而不安的孩子。
　　“把头抬起来说话。”像是命令的语气。手肘支在膝盖上两手交握看着他。
　　甘宁抬起头，眼神却是躲闪的。莫名其妙的气场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个自卑的毛病。”咄咄逼人
　　“我没有。”哈，自己跟他很熟吗？
　　　“没有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只是不习惯与人共处。”
　　他被气笑了
　　“听起来好像是在下逐客令。”
　　甘宁尴尬了，还有点儿生气和恐惧。他怎么好像有点儿在跟她兴师问罪的意思？
　　“今天邀你吃饭的时候你好像并无异议。那个时候怎么不说你不习惯与人共处？见到旧情人就这么让你迫不及待？”
　　羞愤地看着这男人，甘宁气得直哆嗦。只见他面容严肃，好像很生气的样子。眼神冷硬，微皱的眉头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简直是莫名其妙！
　　甘宁腾地一声站了起来。
　　“我的私事好像不需要跟韩总报备！还有，这么晚了，韩总留在这里多有不便，请你出去！”
　　她的两手在身侧攥成拳头，胸口剧烈的跳动着，一副视死如归奔赴沙场的样子。看的韩言廷有些好笑，
　　“对付我倒是得心应手。”惬意的靠着沙发背上，对她的怒发冲冠充耳不闻。
　　“你．．．．”她气得一时语塞。口干舌燥，直接拿起茶几上倒给他的菊花茶喝了一口。
　　冷静下来后她颓败的重新坐了回去。
　　“韩总对每一位下属都这样吗？”
　　“你是在说我没有脑子吗？”不屑的眼神丢给她。甘宁觉得他阴晴不定。看他现在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刚刚发火的人不是他。让人捉摸不透。
　　“你就不能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吗？”
　　“我从不正面回答任何蠢问题。”好自大
　　“那你为什么这么对我？”终于抓到突破口，她激动的转过身，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刻薄的批评我，随意指责我，不顾我的意愿强行坐你的车，又对我的私生活指指点点，到底是为什么？我刚来廷悦不到半年。加这次一共就见过你两面。我们并不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用这样一种好像我们很熟的态度对待我，教唆我。我不认为您堂堂一个大老板会闲到插手员工的生活。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这么做？请你告诉我。”条理清晰语态平静。她很好奇。
　　他低下头，凑近她扬起的脸，眼睛漆黑直直的好像要看进她心里去。
　　“那你认为一个男人关注一个女人的工作，制造机会带她吃饭，载她回家，想方设法靠近她即便是激怒她的目的是什么？”
　　他的气息吹在她脸上，有淡淡的烟草味道。却惊得甘宁动弹不得。什么意思？这是在对她表白吗？她？一个普通平凡的穷酸女人？
　　不理她的脑袋短路，他把五指插进她的发里，托着她的后脑
　　“还有，永远也不要在我面前说我们不熟这句话。论资历，我比谁都有资格这么对你。甚至那个陆泽。记住了吗？”
　　甘宁如遭雷击，动弹不得。
　　似乎不需要她的任何回应，他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把剩下的茶水喝完，转身离开了。
　　一夜无眠。
　　无精打采的爬起来上班，她觉得身心俱疲。被一个钻石王老五告白甘宁没有预想中的兴奋，只觉得惊悚。转念一想，或许是纨绔子弟一时的暧昧游戏，大可不必挂在心上。甩甩头，她觉得轻松多了。朝办公室走了进去。
　　“甘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关晓璇。小洋装衬得她娇俏可爱。甘宁好些好笑，好好的大家闺秀，为什么总是这么孩子气。
　　“知道吗？昨天跟禾泽的案子被韩总顺利拿下了。”挽着甘宁的手臂，矮她半个头的关晓璇古灵精怪的说。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兴致缺缺。
　　“笨蛋，韩总以后就会经常出现在酒店了呀！”拜托，不要提他好吗？
　　“快走吧，晨会要迟到了。”打断关晓璇的花痴梦，拉着她疾步离开。
　　一夜无眠的后果就是她有些犯困，终于挨到午饭时间，晓璇直摇着她的手臂吵着要她陪她吃饭，甘宁没有什么食欲。抱着一堆历年的财务报表，神情恍惚。让她先走。关晓璇看她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没勉强她，跟同事吃饭去了。
　　“报表简直是垃圾”这句话一直让她耿耿于怀。上午对账的时候她也为自己感到脸红。基本是驴唇不对马嘴。也不怪人家那么说她。刚要起身去茶水间冲杯咖啡。她办公桌的内线电话却不识时务的响了
　　“喂？”闭着眼睛接起电话，有气无力。
　　“来顶楼，带着你的报表。”电话就这么挂了。
　　甘宁一头雾水，这男人又要干什么啊？
　　火气十足的推门而入。韩言廷气定神闲的低头在办公桌上写着什么。甘宁注意到他手里握着的是支黑色钢笔。价格不菲。
　　“进来坐”放下手里的文件他抬头看她。偌大的房间只有他跟她，阳光从他背后的落地窗照进来。很温暖。她的火气消了大半
　　“这是我的报表。”恭恭敬敬的把报表双手放到他桌子上。这可是她一上午呕心沥血的成果呀！
　　他看着她，眼神深邃。歪了歪头对她示意
　　“去那边的客厅等我，我一会儿过去”
　　“我先回去了”她拒绝着，有点气若游丝。
　　韩言廷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来到客厅。
　　只见跟大会议室差不多长的餐桌上摆盘了各种菜色。他拉开椅子让她坐下，自己则坐在她旁边。
　　“每一样都尝尝看。”一边说着一边给她盛了碗玉米甜汤。
　　“这是给我的？”
　　他弯着眼睛笑了。递了双筷子给她。
　　“陪我一起吃。”
　　这么土豪的午餐甘宁还是头一回看到。美味程度自不必说。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飘在云端。
　　嘴里嚼着东西，看了看身边的韩言廷，他的吃相很优雅，一看就是受过良好的教育。贵气从容。
　　甘宁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很奇妙。有种与君初相识，却似故人归的感觉。她是个非常容易害羞，且不喜欠别人人情的人，却甘之如饴的享受他给她的各种特殊待遇。虽然强势如他，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她却没有预期的难堪和忐忑，觉得自然舒心。这辈子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种梦幻的时刻。如果不是他。
　　饭后他让她在沙发等他。他需要批阅她的报表。
　　吃过饭困意又来了，甘宁坐在沙发上眼皮打架，意识涣散。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黑暗。只看见床头的台灯发着暗光。有人翻书的声音。
　　她慌忙坐起，只见韩言廷坐在床边在翻看财经杂志。
　　“醒了？”放下手里的杂志，他转过身看她不知身在何处懵懂的迷蒙睡眼。两手自然的撑在她被子两侧。
　　“这里是我的卧室。你睡了六个小时。”他平静的陈述事实。
　　“为什不叫醒我？”她懊恼的抓着头发。沮丧的小脸五官纠结成一团。关晓璇要发疯了吧？
　　他拨了拨她的刘海，笑了。
　　“我给你请了假。现在喝口水，我带你去吃饭，你需要补充体力。”他很自然的把水杯递给她。
　　接过杯子她一饮而尽，睡了这么久。她觉得自己有了力气。突然她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她不是应该在沙发上吗？怎么会在他的卧室醒来？
　　这么想着，她羞红了脸。没敢再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