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开花又落》诸葛熠

7、偶然

　　自那天在西郊发现一片木槿花后，苏木槿一有空就往那边跑。
　　苏木槿站在花丛中，暖热的夏风吹起她的发丝，嘴角扬起一抹惬意的笑。
　　这时，一个低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姑娘，你不热啊？要不进来凉快凉快？刚买的空调，可爽啦！”
　　她微惊，竟然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人，随即应道：“好啊！”
　　一进屋扑面而来的冷空气令她浮躁的心平静下来，她接过递来的水，打量起这个人来。
　　这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衣着普通，相貌平平，但给人的感觉很好，很随和，很有安全感。
　　“大叔，你住在这里吗？”她好奇地问。
　　“对，其实我和看大门的一样，只不过看的是一片花儿罢了，在这呆久了索性就住下了。”中年男子回答得很干脆，每说句话都要笑笑，特别温厚。
　　“那你知道这儿的主人是谁吗？”刚开始她认为这里是开放的公共场合，可是却突然出现一个看守的人，那估计就是私人的。只是喜欢木槿花的人并不普遍，她很好奇这位和她志同道合的人到底是谁。
　　中年大叔说：“这花啊，是这儿的主人自己一株株亲手种的，我本来还想帮他，可他不让，非要自己种。他那人啊不爱说话，他名字也只有签合同的时候见过一次，不过我给忘了。我跟他也谈不上熟悉，只能说他付我工钱，我替他干活。反正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爱花的人，这些花就和他命根子似的，折断一根枝子都不行！”
　　苏木槿笑道：“是吗？我也很喜欢这花，多漂亮！”
　　中年大叔点头：“嗯，刚开始我觉得这花还真不咋地，可能被那主人传染了，我也开始真心保护它们了。”
　　苏木槿继续问：“大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守啊？”
　　中年大叔嘿嘿一笑：“我４６岁那年公司裁员，我很不幸的中奖了，失业一年多没找到工作，老婆气得不跟我了。她本来就觉得我碌碌无为没多少出息，现在一失业，一点儿钱都拿不出来，她更是受不了，就和我离婚了。好在儿子跟着我，和我有个伴儿。
　　有一次我骑着电瓶车出去找工作，刚好一转弯撞着一个人，我吓坏了，就怕万一遇着个碰瓷的或是不讲理的，没想到那小子不用我赔偿医药费，只是让我答应去给他看守一片花，每月还给我发工资，不过以后这项工作还要传给我的儿子、孙子，世世代代。我当时也没多想，觉得反正没什么坏处，轻松自在还有钱发，便和那小子签了协议，在这看花儿。”
　　苏木槿打趣：“你俩还真是缘分。”
　　他说：“可不是嘛！那小子虽然沉默了点，但人不错。唉……可惜啊，天妒英才！”
　　她震惊：“这主人他……”
　　中年大叔缓缓点头：“得白血病走的。”
　　苏木槿沉默了，中年大叔也沉默了。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死亡”这种东西格外令人悲伤。
　　“爸，我回来啦！”一道洪亮的男音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中年大叔接着眉开眼笑：“大东啊，回来啦。”他转身对苏木槿说，“这是我儿子，张课东。”
　　张课东这才发现苏木槿的存在，挠挠头，笑着说：“美女来赏花儿的吗？”
　　苏木槿微笑，点点头。
　　中年大叔用力敲一下他的脑袋，道：“臭小子，没大没小的！人家是客人，要对人家有点礼貌懂吗？”
　　他一脸的委屈：“爸，我叫声美女都有错啊？”
　　大叔嫌弃的白了他一眼：“不正经！去去去，一边儿凉快去！”
　　张课东无视了他爹，一屁股坐在苏木槿对面，一脸的嬉笑：“美女，你也喜欢这木槿花儿啊？”
　　苏木槿点点头，又道：“你也喜欢吗？”
　　张课东嘴角略微抽搐：“拉倒吧，我可不像他似的那么神经病，对花和对老婆似的，真是醉了。”
　　“他？”苏木槿挑眉，“是这里的主人吗？”
　　他点点头，说：“当时我问他为什么要种这么多的木槿花，他高冷的回了一句‘她喜欢’，然后我就醉了。”
　　苏木槿汗颜：“你怎么又醉了。”
　　张课东无奈的摇头：“没办法，太醉人了。”
　　苏木槿问：“你和这里的主人很熟吗？”
　　他诚实的摆摆手：“不熟，只是来看我爸的时候偶尔会遇到一两次，然后顺手打个招呼。”
　　“他叫什么名字？”
　　“没问过，我爸应该知道。”他转身问身后忙碌着午饭的大叔，“爸，这儿原来那个男的叫什么来着？”
　　中年大叔叹道：“唉，老了，我也记不清了。他的名字也只是签协议的时候看了一眼，容我想想。”
　　苏木槿望向窗外，朵朵木槿花瓣随风而落。
　　花期快要过了。
　　张课东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眼神变得深邃起来，沉声道：“其实我觉得他也挺可怜的，总感觉他像经历过什么一样，偶尔看他一眼他总是在发呆，感觉特那啥……尤其是从后背看，更那啥……”
　　“那啥？”苏木槿追问。
　　他磕磕绊绊地说：“就是……就是……在想一个人一样，我估计他以前可能被哪个女的的甩过。”
　　苏木槿又一次汗颜：“这你都能猜出来。”
　　张课东骄傲的挑挑眉，笑得满脸□□：“天生的，没办法，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学不来～”
　　“呵呵……”苏木槿高冷的回了一句。
　　“对了美女，咱聊了这么多还不知道你是谁呢，美女你叫啥？”
　　“我叫苏木槿，苏东坡的苏，木槿花的木槿。”
　　张课东微微愕然，嘴里念叨：“木槿，木槿……”
　　她眨眨眼，问：“怎么了？”
　　“没什么。”他说，“只是突然想起来，他嘴里经常念着‘木槿’这俩字。”
　　“谁？”
　　“就是这里的主人啊。”
　　苏木槿尴尬的笑笑：“肯能是在念花的名字吧。”
　　“不，”张课东坚定的摇头，“他口里的‘木槿’一定是个人。”
　　这下轮到苏木槿愕然了。
　　她眸光微闪：“大叔，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来这的？”
　　大叔答道：“已经有两年了。”
　　苏木槿问：“能跟我形容一下他的样子吗？有他的照片吗？”
　　“照片没有。样子嘛……高鼻梁，大眼睛，头发微卷，个子很高，身材不错，总的来说长的挺帅。”他想了想，补充道，“脖颈上好像有一颗痣。”
　　她越听心里颤抖的越厉害，泪水凝聚在眼眶里，声音哽咽：“他叫……于非凡，是吗？”
　　“于非凡……于非凡……对，就是非凡！我想起来了，就是于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