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心理咨询所》三心凉水

3、“收集癖”的起因

　　周溢微眯起双眼，无框镜片寒光一闪，他微笑道：“夏宇恒，我不记得“逸所”有发过传单，而且还是设计成这样的？！嗯？”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啊……是嘛，我看到对面火锅店开张也有派发传单啊，我们虽然是心理咨询所，不也要宣传一下才会有生意嘛！这年头，什么都得靠包装！包装….嘿嘿” 夏宇恒干笑着，声音越来越弱，颇有心虚的嫌疑。

　　“所以，为了宣传我们的咨询所，你到底——发了几张传单？”周溢冷笑。

　　“也就1…..”夏宇恒低着头嗫嚅着，两根手指头戳戳戳。

　　“100张？！！不是吧夏宇恒！”周溢忍住要咆哮的冲动，忍耐，告诉自己要忍耐。

　　“喂！不要看不起我好嘛，我出马怎么可能只发出去100张，是1000张啦！从设计广告单到派发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哎！”

　　因为被小看，夏宇恒似乎感到有些小小的失落。

　　“能有我这么脚踏实地，操心出力的合伙人你应该感到荣幸好咩！”夏宇恒握拳道。

　　周溢嘴角抽搐，想象着那些不着调的传单如同雪花般漫天飞舞的场景……

　　现在他明白毛线球鬼手上的那张传单是哪来的了。

　　夏宇恒又转头温柔的戳戳黑毛球，问道：“所以，你是看了我们的广告才来的，是来做心理咨询？”

　　黑毛球抖抖茸毛上沾满的薯片碎屑，认真的哼唧一声。

　　夏宇恒圆圆的眼睛闪烁着感动的光芒，看向周溢：“它真的是来做心理咨询的哎！！第一笔生意是我拉来的对不对？”

　　片刻后。

　　周溢穿着白大褂，手握钢笔在诊疗本上涂涂画画。

　　他正忍住自己额角一跳一跳的神经，努力让自己扮演好一个温柔、和善，为病人着想的完美心理医师形象。

　　“那么，让我先来了解一下您的个人情况吧，我会问你一些问题，放松一些好了”周溢进入了状态，一幅公事公办的模样。

　　“噗——”坐在桌前的黑毛球发出了这样的声音。

　　“这是干什么？！严肃点好吗为什么要笑？！！”周溢不悦。

　　夏宇恒连忙帮腔：“不是啦周溢，人家只是回答你”噢“而已….”

　　“咳….那么，继续吧” 周溢扯扯领口，坐正了身体。

　　周溢：“姓名！”

　　黑毛球：“噗唧唧哼唧，哼唧哼唧，噗啾唧~”

　　周溢：“说人话！”

　　黑毛球：“…….”

　　周溢：“夏宇恒，你过来翻译！“

　　夏宇恒：“阿尔弗雷德.伊蒂安斯.瓦拉奇。”

　　周溢：“什么….”

　　夏宇恒：“这是它的名字。”

　　周溢：“……” 一个黑色毛线球妖怪的名字有必要起这么华丽吗？！

　　夏宇恒跟黑毛球商量：“你的字太长了，讲话好累，我叫你小黑好不好？”

　　一旁的周溢撇嘴冷笑，嗤……真是土到掉渣的名字，出门吼一声，男男女女、猫猫狗狗，一堆的“小黑”。

　　但黑毛球似乎没什么意见，哼唧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周溢忍耐：“那么，年龄？”

　　夏宇恒：“它说几百吧……欸——真的是好….古老的一团毛线球。” 说着自言自语的掰着手指。

　　突然，黑毛球哼哼唧唧的跟夏宇恒说了什么，面条手指了指周溢。

　　周溢斜眼，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夏宇恒转过头笑眯眯的说：“周溢，伊蒂安斯说这样对话太麻烦了，让你凑过去。”

　　周溢勉为其难地把头凑近了黑毛球，黑毛球又伸出了它的面条手，用一小段毛线戳戳周溢的耳朵，一刹那间似乎闪过一阵淡淡的金色光芒。

　　黑毛球这一举动弄得周溢耳朵痒痒，周溢忍不住问道：“这是干嘛？！”

　　黑毛球突然爆发出大叔的那种极具气势与沧桑感的声音：“你说干嘛！”

　　周溢掏掏差点被震聋的耳朵，用不可置信的表情问道：“我怎么能听懂这家伙说话了？”

　　夏宇恒指指黑毛球，表示是它干的。

　　突然，一个又软又萌的正太音颤抖着说：“我们可以继续了吗？”周溢一看，又是黑毛球在说话？！

　　卧槽还自带变声功能吗？！算了，这个声音好歹比刚才的大叔音好接受一点。

　　小黑用正太音说道：“实际上，我一直觉得自己有问题。”

　　周溢：“是什么样的问题，能具体描述一下吗？”

　　小黑：“我好像有强迫症…..”

　　周溢点点头：“这个我发现了，可以放下我的零食吗…”

　　小黑完全不为所动，它打了个响指，周溢抽屉里的XO酱牛肉干、鱿鱼片、猪肉粒、巧克力棒棒糖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一样飞出来并且在半空中浮动着……

　　周溢欲哭无泪。

　　黑毛球绿色的圆眼睛妩媚的一眯，很自然的把巧克力棒棒糖放进嘴里说：“我的强迫症不是这个。”

　　“那是…….”

　　“我每次路过卖毛线的商店就会忍不住…把那些漂亮的毛线收归己有。”

　　“还有，路上看到穿毛衣的，戴毛线围巾、手套、帽子，哦特别是穿秋裤的，那结实的毛线、完美的长度、喜庆的颜色，真是棒极了！我都会忍不住…..” 黑毛球用面条手表演了“手舞足蹈“这个成语。

　　“收归己有！”黑毛球停下后一本正经的说。

　　周溢：“容我不太礼貌的纠正，这个行为，总结性以及概括性的来说，叫——偷！”

　　可以想象这团黑毛球卷走了毛线店所有的彩色毛线，然后抽走了小姑娘的帽子、手套，抽光了大妈的秋裤……

　　想到这里，周溢紧张的拉了拉白大褂，他今天里面穿了针织毛线小马甲……

　　夏宇恒恍然大悟的说：“这——是不是“收集癖”的一种啊！”

　　周溢点点头，分析道：“这不算太严重的心理疾病，但鉴于你的收集影响到了别人，还是需要治疗的。”

　　周溢的用指节敲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认真分析道：“一般“收集癖”的成因，是因为想保留。”

　　没错，人类有太多想要保留的东西。

　　也许，是想珍藏一段美好的回忆，就会去收集某个年代的书、自己童年的玩具，算是获得一种精神财富积累起来的满足感吧，这是很多人都会有的正常症状。

　　而另一类，则是一种心理缺失的反映，内心由于某种空虚得不到满足，只能借由收集相关的东西以填补这种空虚…

　　只是，不知道小黑是属于哪种。

　　夏宇恒下意识的接口道：“我们是不是应该追根溯源，找到小黑这个怪癖的起因？”

　　周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夏宇恒摸摸小黑的蓬松绒毛：“那，你还记得，这种症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小黑抖抖毛，低头小声嗫嚅道：“其实，从上个月开始到之前的记忆，全部……缺失了。”

　　“什么？！就是说之前发生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夏宇恒惊讶。

　　小黑点点头，它只记得之前一直以黑色毛线球的形态，呆在一个普通人家里。
　　女主人是一个毛衣工厂的女工，家里堆满了许许多多彩色的毛线，混在一大堆毛线里，它就没那么起眼了。

　　平时的生活也很平淡，要不就是滚在毛线堆里睡觉，或者在女主人不在家的时候，帮忙照看她五个月大的孩子，当然，这都是在女主人不知道的情况下。

　　要知道，工作繁忙的女工常常把孩子单独留在房间里，自己则在隔壁织毛衣。

　　好几次，孩子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幸好有它用毛线勾住那个调皮的小男孩。

　　真是急死个毛线球！！

　　噢噢，他们家还有一只脾气很差的大猫，每次对着它喵喵喵的，还用那讨厌的爪子把它拨弄来拨弄去，气死个毛线球！

　　“那你还记得记忆丢失之前发过什么吗？”夏宇恒努力引导小黑回忆一下，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唔…只记得有一天晚上，我正窝在毛线堆里睡觉，然后……有一个黑色的影子进了房间，因为睡的迷迷糊糊得，然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小黑纠结的滚来滚去。

　　“ 记忆…是可以偷走的东西吗？”夏宇恒不确定地看向周溢。

　　“当然，如果遇上的是精神力控制一族的妖灵，是可以做到的。” 周溢轻轻点头。

　　“只是…奇怪，一只普通物灵的记忆要来有什么用？这种东西应该没有人要偷才对。” 周溢凝神思索，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

　　“你有办法看到小黑的记忆吗？” 夏宇恒很想帮助这个善良又可爱的毛线团，再说，这毕竟是他们的第一单委托，一定要好好完成才行。

　　“ 只能说，试试。” 周溢示意小黑在一旁的沙发床上躺下，周溢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抚在小黑的身上，闭眼凝神，似乎是在感知些什么。

　　昏暗中，隐约能看到周溢指缝间溢出的淡绿色光晕。

　　片刻后，周溢收回手睁眼，皱眉不语。

　　“是…看不到吗？”夏宇恒担心道。

　　“它的记忆似乎被封印了…”周溢答道。他又扭头问夏宇恒：“你真的想要帮它？”

　　夏宇恒仰起清秀的小脸，郑重的点点头：“嗯！”

　　周溢似乎在考虑些什么，沉吟片刻，他终于开口。

　　“那么，只能这样了。待会，我会用“探灵术”将你的灵体引入小黑的记忆世界内，由你去“看”在它身上发生的一切。但你记住，在小黑的世界里，你只是一个灵体，无论看到什么，你都不能意图改变它，因为，那只是一段记忆，是一个不真实的世界，知道么？”周溢的神情异常严肃。
　　见夏宇恒点头应了，周溢才放下心来。

　　“那么，我去到那个世界后，要怎么才能知道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夏宇恒对自己有些没信心。

　　“只能，顺其自然…..”周溢摊手表示无能为力。

　　“你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去到的是小黑的记忆世界，自然能看到在它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情，所以，你只需要顺着事情的发展走下去就好，不用想太多。”周溢摸摸夏宇恒的头安慰道。

　　“但是要提醒你，如果灵体离开躯体三日，在现实世界中你的身体就会死亡，不过，在异世界里，时间的流逝异常的缓慢，所以你有足够的时间去了解整件事情。”周溢道。

　　“这个，戴上。”周溢打开抽屉，取出一个漂亮的锦盒，里面是一枚墨黑色的戒指。

　　夏宇恒接过盒子：“是…给我的？”

　　“嗯，之前就想给你了……”他叹了口气。

　　周溢把锦盒递给夏宇恒，道：“戴上这枚戒指，等了解清楚事情的经过，它会把你带回来，千万不能弄丢，知道么？”。

　　夏宇恒轻轻拿出那枚戒指，戒指似是玉石的质地，冰凉而温润。墨黑色的戒面布满了繁复华丽的花纹，戒身环绕了一圈波纹，上有五个小小的凹孔，不知是纯装饰还是做什么用的。

　　总之，看上去，很特别。

　　夏宇恒比了比大小，将戒指套上左手食指，接着惊喜的发现，这枚戒指仿佛是为他定制一般，轻巧的滑上了他纤细的食指，不紧不松。

　　“那么，这个戒指的功能不会发生故障吧？我会不会回不来？”夏宇恒嗫嚅道。

　　“现实世界时间快到之前，戒指的戒面会呈现橙色，你必须在它完全变成红色之前回来。”周溢说完，又拿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我放的几张灵符，你拿去作防身之用吧，只是一些小小的障眼法，真要遇上什么棘手的人物，你还是….用跑的好了。”

　　“用跑的…..”听上去很危险的样子啊，夏宇恒嘴角一抽。

　　等夏宇恒做好心理准备，就按周溢的要求，在沙发上躺下了。

　　小黑也乖乖窝在一旁的沙发床上。周溢将诊疗室内的灯光熄灭，只余一个黯淡的小灯。

　　夏宇恒闭着眼，感觉这气氛真是太催眠了。

　　站在朦胧的昏黄色灯光中，周溢取出两张特制的符纸，将其中一张轻轻覆在夏宇恒的额上，他白皙的手指按压着符纸，随即闭眼，嘴唇微启，轻念起来。

　　随着那不知名的音调的吟诵，夏宇恒额上渐渐浮现出星星点点流动的光晕，逐渐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呈现出一种璀璨的金色。

　　周溢一边继续念诵灵咒，一边将手轻挥，那股金色光晕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随着周溢指引的方向缓缓流淌，汩汩地注入无尽的黑暗中，直至完全消失在小黑的身体上方。

　　周溢迅速伸手，将另一张符纸贴在小黑身上。

　　做完这一切，看着一人一妖随着平缓呼吸而起伏的胸膛，周溢似是极为疲累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