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诛杀华》萧楚恪

7、6

　　聚心阁的正厅空旷的骇人，崔巍站在座下的阶前，他只是单纯的觉得，在薛卓的面前，他不是，也没必要继续高高在上。毕竟来人，也不会臣服于他的脚下。
　　“我曾想过会与你相见，也设想过会是这番局面，当我看到真的是你回来了，突然心里就安定了……”
　　即便是等死，他也安定了。崔巍说的温和，脸上挂着恍如隔世的微笑。仿佛这交情沉淀了多年，如酒酿一般越发醇厚，而未曾挥发毫分。
　　薛卓道：“说到底，我不过是你眼里的一根草，手里的一枚棋，你又何需真心待我？”
　　“所以，你就杀了那么多人？”
　　薛卓冷笑，“我杀的，哪一个不是负心凉薄的人？背信弃义、逆亲叛上。你们不是讲究天道人伦吗？我以世人惯常的公理诛杀他们，总好过你以替天行义的伪装对他们进行奴役！”
　　崔巍凄然，“其实，你只消杀我一个，就够了……”
　　薛卓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他轻蔑的看着眼前的人，“崔巍，我明目张胆的作恶，不怕昭然于天下，可你呢？那些死在城郊的人，有几人真的是为我所杀？”
　　有几人？崔巍似乎真的已经忘却了，眯着眼睛尽力回想。是了，他们说要离开绝世城，要离开他，要另谋出路，他怎么可能放任他们把绝世城的消息带出去？是他们背叛在先！是他们不仁！他崔巍不过是惩处了几个门人！有什么错？
　　不对！他此生行孝仗义，为人宽厚，怎么会因为自愿来去的小事与下属为敌？那些人不是他杀的。他们被活活绞杀，肠穿肚烂，这样诡异的死法…是薛卓…是成了妖孽的薛卓！
　　回想间那些人死前痛苦的求饶和死时凄厉的惨叫在他的耳边如浪般沉浮翻滚，冲击得他头痛欲裂，他们每一个人都伸出双手，拉着他肆意撕扯。他重新又执起了当年，青衣巷深处的记忆，那被他封存在脑海深处，他妄图抹去的痛苦记忆。他无意中瞧见了薛卓，薛卓的眼神冷漠，甚至带着些许狂喜。得是多么寒天彻底的恨，才能让曾经深爱他的薛卓，冷漠的站在那里，欣赏他肆意蔓延的痛苦。薛卓，已与他记忆之中完全背道而驰。他的心一寸一寸的折断下去。
　　多年来，他都承受着处在这个位置不得不承载的虚伪和痛苦。有多少次他都在想：阿卓，你若还在，我是否会好过一点？
　　崔巍终是忍受不住，颤抖着发出一声低吼，跪了下去。
　　与此同时，另一个声音如泠泠泉水，从大厅外的广场上飘然而至，将剑拔弩张的战场缓缓覆成寂静空灵的山涧，“阿巍，有我在，莫怕……”
　　她将崔巍搂在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就如同幼时一样，他们一起成长，一起欢笑。那时的他们，都以为自己能无惧岁月，无惧流言，无惧一切……
　　此时崔巍正沉浸在煎熬之中不能自拔，被她温凉的手轻抚得慢慢平缓了下来，抬起眼，却是一个女子的模样。却为什么？连她身上的气息，都与他记忆深处，一模一样？薛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