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诛杀华》萧楚恪

2、1

　　青衣巷口的梧桐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深秋清冷，落下的叶子铺满了通向巷子深处的小路，窄门就掩在黄叶织就的地毯之后，低低矮矮，毫不起眼。
　　冷清时节，秋露都能成霜。那沾了一天秋雨的晚风吹落了黄昏的天幕，灌进许偃的脖子里，她打了个寒战，回望来时的路。满地落叶，根本看不出有人走过的痕迹。而那暮色里昏暗的窄门，依稀透过栅栏缝隙钻出些微光。不知是不是秋风吹的，窄门竟还意犹未尽的轻轻晃着。
　　“看什么呢？”许偃尤带着谨慎的忐忑。
　　薛卓的目光从巷子里收回来，扫过那棵梧桐，朝着夜色初上的大道奔去。似乎他刚才看得，真的就只是那颗树。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么好的树，以后不会再看到了……”
　　很快，天色浓的好像根本不会再有太阳升起。四下里寂静无声，再无人迹。
　　空荡荡的巷口站立着那棵孤零零的梧桐，夜风中，梧桐瑟缩着枝叶，仿佛在回味着薛卓离开时嘴角那抹微不可见的笑。枝叶缭乱，却无半点窸窣之声。而它脚下的影子，竟全然没有头顶那繁茂的模样，粗壮的树干上顶着的，光溜溜如千万条裸露在外的手臂，妖冶着，在空寂的大地上放肆的延伸。
　　那扭曲的伸展越来越快，从树顶披挂出了数条如柳如蛇的藤蔓，好像一个女人顺滑的秀发在风中缭绕。藤蔓远比树影生长的要快，不多时，它就缠住了梧桐的手脚，将它紧紧地裹在自己怀里，藤蔓缠绕的间隙勒出了一个一个的树瘤。
　　影子的扩张渐渐缓慢，直至停止。突然，它如遭雷击般剧烈的震动了一下，不知哪个树瘤，率先崩开了一道裂纹。随即牵一发而动全身，自下而上，裂纹通达了树顶，贯穿了每个树杈。
　　夜空中传来一声低吼，像蒙在云雾里的闷雷，要冲破紧裹在周身的束缚，裂体而出。
　　那梧桐应声而垮。这是它在夜色里，发出的唯一声响。透着死亡的浊气。
　　烟尘渐渐消散，原本梧桐伫立之处，露出了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压抑的要融进深沉的夜色里。僵直的竖立着，像一块托天的墓碑，顶天又立地。
　　棺盖“嘭”的一声跳开，亮起了两盏青色的微灯，平行而设，就像人的两只眼睛。棺内漆黑一片，这两盏荧灯格外显眼。
　　绝世城中，有一个小裁缝。他是镇上最年轻，生意却最好的裁缝。他的手艺好，好的巧夺天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小裁缝靠着自己的手艺，除了给自己娶了一个漂亮媳妇，还给自己置办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外宅。
　　今夜是他跟外宅相会的日子，但他却不能夜不归宿，他的老婆实在太厉害。
　　夜半时分，整条街只有他一个人，途径了那条诡异的小巷。
　　夜浓如墨，他根本没瞧见那口漆黑的棺材，倒是瞧见了琉璃球一样的两个夜明珠，浮在空中。
　　小裁缝起了贪念，仗着胆子朝着那两个夜明珠走去。
　　越走近，他的心却莫名的越发寒。等他完全的走到那棺材跟前，他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漆黑的夜色好像张开了一张巨大的口，朝他伸出灵动的“舌头”，在空中肆虐舞动。“舌头”如毒蛇吐信，分成了七份，对着小裁缝瞠目结舌的七窍就钻了进去。幽光投射下，竟是七条软韧的藤蔓，丝线一般顺滑，畅通无阻的搅碎了小裁缝的五脏六腑。他挣扎，却被肆意分叉的藤蔓缠紧了身子。甚至连呼救的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倒在了猩红的血泊中。
　　他成为了绝世城死于非命的第一个人。
　　藤蔓满意的吸饱了鲜血，懒洋洋的又缩回了深不见底的棺材。
　　青色的灯从棺内扇动起翅膀，竟是两只飞蛾。跟随着这两只飞蛾，从棺底袅出成千上万只同样妖异的荧光，朝四面八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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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郊外有一间废弃已久的破庙，斑驳的梁椽上，蛛网都坠成了棉絮，。
　　破庙残旧的太透彻，又淋了一整天的冷雨，能供休息的地方更小了。薛卓席地而坐，将靠近火堆的地方留给了许偃，她已经累的抱着一团烤干的衣服趴下了。
　　突然，薛卓猛地睁开了双眼，双目大放光彩。他起身朝门口走去，天尽头腾起了一丛幽青色的火焰，渐消渐散，散去了八荒四方。
　　薛卓不禁有些动容，像是期盼已久的美梦成了现实，“活过来了……”
　　许偃正睡着，对外界的一切变数，丝毫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