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空庭静 世事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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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音听着有些年纪，但温润和气，不急不躁。食盒接过时轻微晃动着，盒内滚珠般的声音愈发清晰，引起了女人的注意，她便倚着宫墙抬起盒盖向里张望了一眼，见着那难得的东西也未做什么反应，又默默地合上盖子，这才抬头有礼有度的提问。
“敢问公公，今日宫中是有什么喜事吗？”
尽管这只是个冷宫里的宫人，但小内监也没表现的太过怠慢，“惜言姑姑，是陛下亲征大获全胜，今日便凯旋回宫了！”
惜言已在这冷宫隔世太久，对着外面如今的情况着实不是太了解，再加上这样的回答着实草率了点，她并不能体会到一点喜意，但她也知道和冷宫之人啰嗦太多到底是不好的，便再次谢过了那内监，关上了木窗。
现在是春季，这招霞宫内凋败了一冬的杂草又开始疯长了，还记得初关进来的那几年，惜语和惜言还会细致的去除些杂草，可后来日子久了，人到底没有这草木来的有耐性，便也就任它长去了。于是它们便也肆意起来，一年又一年的疯长，遮蔽了这纵横的路面，也几乎遮蔽了花园当中的四角亭。
而女孩就这样端坐在这败落的亭中，丝毫不在意身处的环境一般，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出神的望着不远处翩翩起舞歌唱的身影，面上无悲无喜，淡然如画。坐的时间久了，女孩有些累，便扭身换了个姿势，一转头就看见惜言提盒的身影，立即起身，浅笑着迎了马上去。
“惜言姑姑，这是喜果，可是有什么喜事吗？”南韦的皇宫不似民间很少有能动用到喜果的事，女孩自幼就生活在这冷宫中更是没有见过从姑姑们口中才得以知道的东西。
惜言正忙着将食盒中的餐碟摆好，随意的回答道：“据说是打了胜仗吧!”
“战争不是能使生灵涂炭的东西吗？这有什么好庆祝的呢？”女孩不明白。
惜言摆着碗筷的手突然顿住了，她实在无法向这一尘不染的孩子去讲述这世间总有那么许多人便是不惜以生灵涂炭为代价来获取他们所想的结果，但也许不明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只能避重就轻的回答:“谁知道呢尔雅，去把你母亲带来吧，开饭了！”那双眼始终不敢抬起与女孩对视。看着尔雅崩跳着离开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凄冷空庭至少安稳，不似外界险恶。
或许是唱累了，洛妃停下了舞蹈和歌声，茫然地站在杂草中，空洞地望着某个方向，那模样就像是失了魂魄的躯体，然而，当她看到走向她的女儿的身影时眸子就像是被瞬间点亮了，瞬间便有了焦距，她站在原地脚下一动不动，但眼眸随着尔雅转动着，紧紧地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好像是怕她会瞬间消失，又像是期待着她带自己走。
尔雅轻轻执起母亲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拍，然后拉着她慢慢的往前走，而母亲安静地任她安慰带领，盯着她也不看脚下却走得坦然。她们在这条被杂草覆盖了的小径上一前一后的徐行，一言不发，却默契自然，因为在这些年里，她们已经无数次的这样走过。每到这时，尔雅就会觉得自己格外的伟岸勇敢，她会以为自己便是身后母亲的全部依靠，能为她遮蔽一切风雨即使，即使她在下一刻就会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只是一个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的十三岁的孩子，她现在所拉扯着的已经是她的全部了。
天色已渐晚了，春季的晚风还透着几分寒意，尔雅转身为母亲拢紧了衣襟，见她的鬓发有些凌乱，用手为她梳理了一下，将乱发招到耳后，她身量不够踮着脚有些吃力，母亲便自觉地弯下了腰。惜语姑姑的手最巧了，尔雅仰视着母亲的面庞想，若是她还在的话，便能为母亲梳个好看又禁得住折腾的发髻了，只可惜，她前些年便病逝了，再没了这样的机会。
惜言，惜语这两位从小便陪伴在身边的姑姑，怕是尔雅除了母亲意外最亲近的人了，当然尔雅活了十三年也就认识这几人罢了，在尔雅的心目中惜言最是能干机敏，即使是这样一个败落的地方，即使是这样一个痴疯的主子她都能照顾的有条不紊。而惜语却是个能段文识字的，她原在宫中待得便久，因性子温和讨喜，便被原来的主子教导过一些，后来跟了洛妃，又见她有些底子，便倾心教过她一段时间，而在这与世隔绝的冷宫里，所知所识其实并不多的惜语却是尔雅所以知识的来源，甚至连尔雅的名字也是她给取的，据说是那是洛妃从前看过的一本书的名字，惜语并不解其意，却觉“雅”字极配女子。
惜语在那些寂寞的日子里将她所知道的悉数教给了尔雅，即使她所知道的少之又少，她本是温吞的人，但对尔雅的情是热烈的，她与惜言是将尔雅当做自己亲生的女儿一般对待，也正因有了他们，尔雅才能在母亲这般的情况下依旧享有着母爱，才能即使所知甚少不能知书确至少达理。
只可惜惜语终究没熬过这寂冷的日子，尔雅忘不了，她在病榻上的苦苦挣扎，冷宫不许外人入内，更不许行医，她们只能看着惜语这样挣扎着挣扎着，最终沉溺在病难的泥泽中。她们什么都做不了，只有看着，眼睁睁看着。宫门外的人是直到惜语咽气了才来的，两个内侍，一副担架，停在那刚刚冷却下的身躯旁，如搬走一盆普通盆栽般，冷眼的抬走了她。
尔雅一路追到宫门被拦了下来，那是尔雅第一次透过那扇门去观望外面的世界，她觉得冷，觉得宫门外的世界，尽透着让人遍体生寒的冷，她所望之处满眼雪白的墙壁，将她的眼刺的生疼
尔雅看着她眼前的母亲那经历了岁月的面庞，突然想，如果母亲是清醒的，那该多好，她们一起生活在这座冷宫中也不会觉得乏，她们可以在与世隔绝里，清醒却安然的相伴着。她听姑姑们说起，母亲知书达理，懂得很多，她可以问母亲很多很多她不知道的事，问她有关外面的阴冷白墙，问她有关尔雅那本书，问她有关所谓的战争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空庭静 世事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