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无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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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怎么有空闲到姐姐这里来了。”长公主平阳小字婉仪，人如其名，温柔婉转，仪态万千，这世上只有一个人能把她比下去。
“皇姐府上日日笙箫，就不能让朕沾沾光？”刘彻随意躺倒在案几上，捞起果子就往嘴里塞。“不愧是皇姐府上，果子都分外甜些。”
“又是和你的嫣儿赌气了吧。”偏偏那个能在容颜上把平阳比下去的人，是她弟弟的挚爱——上大夫韩嫣。“姐姐知道今日你们是去狩猎，何苦又闹，人人都给你们添堵，你们还要自己给自己添堵，有意思吗？”
刘彻知道，姐姐是这个世上唯一理解他对韩嫣心意的人，也是唯一尽心维护他们的人。“朕要娶阿娇了，他知道之后掉头就走。这是多少年前就定下的事情，朕就不明白了，他赌什么气”刘彻剑眉一挑，将捏在手中的果子掷了一丈远，不满的嘟哝道。金屋藏娇早已是天下传唱的典故，天子之言如何能改？
“这种事情，你想他满心欢喜的向你道贺？”
“不是，但朕以为他可以理解朕！朕在朝堂之上的处境他最明白，他怎么就不能理解？朕不想再当这个傀儡！”外戚当政，刘彻除了皇帝的名位，什么都没有。“没有阿娇的母亲，朕就没有今天。朕要是不知恩图报，会是个什么结果？嫣儿难道不能懂吗？朕是君王，不可能事事迁就他。”
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平阳公主无奈的扯着弟弟，将他从案几上拖起。“既然知道是君主，就注意你的一言一行。今儿你因为嫣儿在姐姐这里抱怨撒泼，明儿这话就传到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耳朵里了。到时候倒霉的又是嫣儿。你只念着你为了嫣儿如何，也要想想他为了你受了多少闲气。你好歹还能上我这儿抱怨两句，他又去找谁抱怨？”
刘彻无话可说，撇撇嘴应了一句：“哦。”
“知道了就快些回去，单是沉迷玩乐不理国政一条，奶奶就能制住你。”平阳公主捏捏弟弟的鼻子，添上了一句：“姐姐若是看到嫣儿，会帮你劝的。他也不是耍小性子的人，总是有些缘由。说明白了，可就别再闹了。”
“不是朕跟他闹。”刘彻坚定的抠着字眼。
“好好好。”平阳无奈“您是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好了吧。”
刘彻冲姐姐做了个鬼脸，还是乖乖的离开了，毕竟满世界都是那些他惹不起的人物布下的眼线。
“出来吧，孤帮了你，总需要听听你的理由吧。”看着弟弟离开了，平阳才唤出屏风后的人。
“臣谢公主。”来人正是韩嫣。“是臣大意了。”
“回答孤的问题。”
“臣不会介意他迎娶阿娇，臣也没有这个资格。”韩嫣苦笑。：“但要陛下日后不再受制于人，太子的母亲必须出身寒门。”没有外戚分权，才能改变这朝堂局势。
平阳点点头：“难为你了。那来孤府上又是为了什么？”
“臣是希望殿下再帮臣一个忙，三日后臣定然向陛下请罪。”
“说。”平阳笑了笑，市井传言韩嫣身怀媚术，任何人都不会拒绝他的请求，看来自己也不能免俗了。
“子夫，你笑什么呢。”看到自己的女儿打庭院回来就对着镜子嗤嗤笑个不停，卫大娘生怕这孩子魔怔了。好容易在长公主府邸安顿了下来，仗着少儿在公主面前说得上话让子夫做了歌女，这要是撞上鬼上身之类的事情，可就糟了。
“没见过世面的小蹄子，姐姐告诉你一句，要是你这次抓住机会了，日后见他的日子长着呢，那金银富贵还不是淌水般的来。”少儿揪着妹妹的耳朵，将她从镜子前扯开。“可别辜负的这张脸。”
“姐姐你们说什么呢。”卫青从窗子探进身来，看着一脸神秘的二姐和满脸通红的三姐。
“韩大人在长公主府邸甄选佳人排演歌舞，要进献给皇上呢。”
“皇上！”卫大娘吓得连手中的杯子都砸了，若是平时少儿她们不仔细砸了杯子跌了碗，得被她数落三天。可如今不一样的，这放眼望去长公主府里哪有比自己家三丫头漂亮的歌女？眼瞅着女儿就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还顾得着一个杯子。“三丫，这可不得了，得抓紧，得抓紧。”
“娘你瞎掺和什么呀，子夫是见到了韩大人才魂不守舍的。”少儿叹了口气，对着妹妹说道：“子夫，那韩大夫是少有的美男子，但那也只是看看就罢了。那样的人物，是一般人能守得住的吗？听姐姐一句劝，能抓住陛下，才是正道。”
“韩大夫？二姐是说逐金丸而戏的韩王孙？”卫青小心翼翼的问道。
“嚼舌根。”少儿一记暴栗敲到弟弟头上“我听公主说当日先帝在时，春日祈福的时候，那萧铭一身白衣打花丛中走过的时候，人人都以为是神仙下凡，纷纷下拜。后来先帝看到了，也说像神仙呢，还取嫣然之意赐名为‘嫣’。有些话你也就在这里说说罢了，不许出去对了谁都讲。”
“是。”卫青垂着眼回答道。
韩嫣是刘彻登基后第一个抬举的臣下，这一点卫青听说过；刘彻曾经赐予韩嫣万金，这一点卫青也听说过。虽然他不知道万两黄金摆在眼前是什么滋味，但他也从不羡慕。钳奴之子，又怎么奢望那样的生活，何况他多少有些不齿。
“那他给皇上送女人干什么。”卫大娘听来听去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娘你管人家怎么想的干什么，总归是机会，三妹要是抓住了您老人家也不用再为人奴仆，卫青也不用日日与牲口打交道，能谋个好前程。怎么看都是百利而无一害，指不定韩大人是善心大发呢。”少儿是真不知道，她只知道韩嫣提出来之后公主很高兴的应承了下来，还派人进宫知会了皇上三日后移驾长公主府邸。“总之三妹，错过了这一，今生你就只能像姐姐这样，这不是你该有的。既然老天赐予你这幅音容，就不要辜负了。”
卫青舔舔嘴唇，咽回了想说的话，转身离开。
“你这野小子又去干什么？”何大娘追在后面喊着。
“去看看公主殿下的马匹，也该喂草料了。”卫青一路小跑奔向马厩。“别碰它！”卫青远远的就看到一个身影，那个人好像在摸飞影。飞影也是公主最心爱的坐骑，怎么能让旁人碰！
那人明显被卫青这一声吼惊到了，抚摸飞影的手都顿了顿。
“飞影是公主心爱。”卫青也觉得自己好像过分了，跑上前去小声解释道。
“是我疏忽，不是为客之道。”
在面前的人转身冲他笑的时候，卫青惊呆了。难道这个人就是二姐说的韩嫣？老天让这样的人生在世上，何其不公。
韩嫣看着目瞪口呆的少年，当年刘彻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随即就是没完没了的小动作和‘你分明就是个小姑娘’的不断重复。重复着重复着，自己和刘彻都大了，很多事情也从前不同了。
“惊扰公子，是卫青的错。请公子责罚。”韩嫣也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才结结巴巴的吐出这句话。
韩嫣摇摇头，径直离开了。
卫青抿着嘴，恍然间看到夕阳沉寂，这日头都没了往常的绚丽，是被他夺走了吧。
……
“嫣儿，是朕错了。”刘彻将头埋在韩嫣发丝之中，贪婪的嗅着清香。
“没有原则。”
“不生气了？朕保证……”
“够了，指天为誓的戏码还没玩够吗。”韩嫣把刘彻揪了出来，挤出一抹笑容，说道：“我不仅不生气，还想送你件礼物。”
刘彻愕然，他吃不透面前这个尤物所思所想，但终归嫣儿不会害自己就是了。“说吧，你送的朕全部都收下。”
“哪怕是鱼肠剑？”
“朕乐意为你献上性命。”
“是吗？”韩嫣眉眼间划过一丝黯然，我知道你不会，但若你会，也就不是我看上的刘彻了。
“为博美人一笑，有什么不可以？”话一出口刘彻就知道错了，他的嫣儿最恨的就是人家把他比作女子，用容颜迷惑君王求取富贵。
听到这句话韩嫣并没有恼，只是淡淡的回应道：“可以，臣为殿下献上美人。日后殿下为了她烽火戏诸侯臣都没有异议。”
“别闹，孤前两日才劝住了，怎么又来了。”平阳一进门便看到二人神色不自在的样子，嗔怪般的说了一句。
“见过公主。”
“谢谢皇姐。”刘彻嬉皮笑脸的凑到姐姐身边“每次他欺负朕姐姐都及时赶到。”
“他哪敢欺负你，人家为你尽心尽力，你知足吧。”平阳绕过刘彻，走到案几旁坐下。“来吧，今日可以特地为你准备了一出歌舞，此女有穿云裂石之声，曲调词句又是韩大夫亲自编排，你今日不珍惜，日后想找回来可就难了。”
“怪不得朕的嫣儿都瘦了。”刘彻从后面搂住韩嫣，将头搁在韩嫣的肩上，悄悄在他耳畔说道：“朕好想咬你一口。”
“看她。”韩嫣掰过刘彻的脸。
同心双鬟插着金丝蝴蝶银网缀玉步摇，左边斜簪金边翠羽簪，桃花妆带着晕染额黄，黛色广眉，眉间银边花钿，眼角点斜红，还点着朱红口脂。刘彻细细打量着这个歌女，倒是个美人。
“奴婢见到陛下。”
行如弱柳，语音婉转轻柔，目光灵动，眼波似水。“嫣儿挑出的人，果然担得起朕的称赞。”
“白马金贝装，横行辽水傍。问是谁家子，宿卫羽林郎。文犀六属铠，宝剑七星光。山虚弓响彻，地迥角声长……”
刘彻没有想到，娇弱之声唱起这雄浑的词曲也别有一番滋味。独行赤水旁，空看光阴流，她就如诗中那个在悠远宁静的赤水旁看天下变幻的神女，绝世而独立。轻薄的水墨半袖在空中飞舞，绘成江山别景；坚毅的眼神透过词句在烛光中跳跃，铸成阳关坚壁。
“你可明白这词曲唱的什么。”
“韩大夫告诉奴婢，这词曲写的是陛下的理想。”
“为什么要指明是嫣儿告诉你的？”那躲闪的娇羞让刘彻怦然心动，他更没想到这个女子如此纯真坦诚。
“陛下对子夫而言，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子夫怎么会明白陛下的心意，也不敢妄自揣测。”卫子夫都能感觉到自己在颤抖，独自面对九五之尊，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
“怕朕？”
子夫咬住嘴唇，点点头。
“别怕，朕会保护你。”
一个吻刻在子夫额上，温暖的感觉在心头溢开，止住了他的颤抖。
这一夜，注定红烛摇曳。
“自己一手安排的，还是看不开？”
韩嫣苦笑，回答道：“看得开看不开他都是一国之君，我会帮他得到他想要的。”
“也别委屈了自己的心。”
“我已将心给了他，没什么可委屈的。”
“我作为姐姐劝你一句，以彘儿现在的能力，能护你一时，护不了你一世。”平阳比任何人都明
白，自己的母亲，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后，是容不下韩嫣的。
“谢公主。”若是有那一天，我不悔无怨。
月色摇曳，摇到天边，又掩去一日光阴。
“他是？”韩嫣一早便看到刘彻身后跟着一个少年，相貌与自己挑出的歌女卫子夫有几分相似。
“韩大夫。”卫青首先反应过来，给韩嫣行礼。
“原来是你。”韩嫣颔首，示意受礼。
“皇姐将他与他姐姐一道送与朕了，朕想想不如带进宫内御马监，反正你的爱驹正缺好手照料。”刘彻宠溺的望着韩嫣，等待他的回答。
送？原来又只是一件礼物。韩嫣瞟了卫青一眼，十四五岁的少年，和他姐姐一样看着就是温和脾性，从当日相遇的情景看也有几分坚毅，只是莫毁在那深宫中才好。“陛下觉得就是。”
“好。来人，赠皇姐千金。回去喽。”韩嫣翻身上马，笑容从眼角溢出。“嫣儿，这一次看谁快！”劝君惜取少年时，少年时的刘彻，如新生的朝阳，光彩四溢。
“驾——”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无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