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事件录》顾西亭

4、冷笑话一则

　　“叮叮……啦啦啦……叮叮，啦啦啦……”
　　清脆的铃声合着稚嫩的童音，唱着曾经我最喜欢的童谣，在我脑子里盘旋，挥之不去，愈演愈烈。
　　我闭着眼，紧皱着眉，黑发粘着汗，在白色的枕头上蔓延开。
　　我在做一个梦，一模一样的，每天夜里都会重复上演的梦。
　　梦里迷雾满天，白茫茫的一片，我还是小时候的样子，赤着脚穿着米白色的睡裙，在洁净冰冷的白地板上站着。
　　我茫然的看，情不自禁的向前走，脚步声顺着雾气在空旷的世界里传播，打破这死寂。
　　突然身后传来奇异的童谣，不停的唱，我顿住。
　　不要看，不要转身！
　　可视野里那个小小的女孩侧过身，盯着传出童谣的方向，死死的盯着。
　　那里亮着七彩的灯火，被雾晕染成模糊神秘的大大小小的光斑，最能勾起小孩子的好奇心了，比如，她。
　　她……她是谁？对了，她是我，小小的我。那么……我又是谁？
　　我木木的，任由身体被小小的我牵引着向前走，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之前是怎样？我忘记了，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的记忆被锁起来了，放进冰冷的铁箱子里，落了一把黑色的锁。
　　童谣一刻不停的唱着，铃铛在一只白嫩嫩的小手中有节奏的摇晃，像是戏弄人的妖精，等着人自投罗网。
　　浓雾被灯光破去，我看到了，旋转木马。
　　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烁着，白色的马背上配着红色的鞍，鞍沿上还描了一层炫目的金边。
　　我愣愣的看，就像曾经一样。
　　“喜欢吗？陪我一起啊。”一个小女孩骑着旋转木马转进我视野，还像那时一样，穿着红色的蓬蓬裙，一头栗色柔软的卷发，像是洋娃娃一样。
　　我静静呆立着：“妈妈说，旋转木马很危险的。”
　　她跳下来，手里捏着铃铛，走一步就“叮叮”的响。
　　她向我伸出手，笑容灿烂一如暖阳。“怎么会呢，我坐好多次都没事。”
　　于是我跟她，坐上一直羡慕却不敢坐的旋转木马。
　　灯光闪烁着，木马慢悠悠的上下起伏，她唱起来童谣，我记不住歌词，可那曲调一直一直盘旋，我认真倾听，忽略了机器异常的响动。
　　事情在一瞬间失去控制，木马上下起伏愈来愈快，摇晃的频率大的将我摔下来，我伏在地上看，霓虹灯从高处跌下，砸在她漂亮的蓬蓬裙上，冒出乌黑的烟。
　　她不唱歌了，她在尖叫，声音刺耳像是濒死的鸦。
　　旋转木马中的钢管突然蹦断，她仍紧搂着马的脖子，落地时，身体狠狠撞过去。
　　钢管从她背上钻出来，血凝聚在冰冷的金属上，滑落进血红的蓬蓬裙。
　　我一瞬不避的看着，看她用能唱出美妙歌声的嘴吐血，看她钉在旋转木马上再也下不来，我看着，眼睛都忘记眨了的看着。
　　她望向我，嘴唇蠕动想说什么，可血不断的流出来，我什么也没听清。
　　我向后退了一步，她白嫩嫩的手沾了血，向我伸来，像是地狱来的鬼怪。
　　于是我落荒而逃，身后她急切的挣扎，铃铛进了血，混沌的响着，“叮叮！——叮叮！！”
　　我逃进一团迷雾里，眼前忽的出现模糊神秘的大大小小的光斑，我顿住，一阵风吹来，汗水粘着发丝贴在脸上，让人不自在。
　　雾气散开，她趴着旋转木马上，眼睛死死盯着我，“为什么跑？”
　　我向后退，继续逃，可没一会我就又看到她，她，还是她。
　　我转来转去的看着，才发现四周都是五颜六色的光斑，闪烁着，将我包围，她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为什么不救我？！”
　　我蹲在地上捂住耳朵低喃，怎么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拖着巨大的木马爬过来，在纯白的地板上拖出一道刺目的血迹。殷红的手指勾上我的睡衣，衣服染上血色。她用腐烂的嘴和住着蛆虫的舌，问：“为什么……不救我？”
　　思维定住，我愣愣的与她对视
　　，她的眼混浊灰暗，像烧坏的琉璃珠。
　　“因为……你没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