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成雪红颜乱》白粥粥

1、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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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宣五年，建安城内，姜府。
　　一个白衣女子正在婢女的服侍下梳洗，铜镜里映出一张娟秀小脸，两道弯眉似喜非喜，一双美目如含秋水。只见她虽身形瘦削，却不带一点病厌之气，倒有一种坚韧挺拔之美，这样女子，往往不能让人一眼惊艳，但越是细看，越觉风韵无穷。
　　这女子便是兵部尚书姜谦姜大人之女姜未冉，那婢女是她的贴身侍女，名唤青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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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杏替未冉梳洗完毕，笑着从身后捧出一朵鲜花，道：“方才，我瞧见小少爷种的花开了不少，就偷偷采了一朵来，小姐您看，这花不但颜色好，闻着也挺香呢。”说着，将花递于未冉。
　　未冉接过花，送到鼻前嗅闻，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道：“这花他在的时候当做宝贝似的伺候，心心念念地盼着开，如今开了，却叫你采了去，瞧他回来怎么找你问罪。”
　　青杏道：“怕什么，我正愁没人同我吵架，只盼他快些回来才好……”
　　是啊，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够回来啊。未冉的神情瞬间黯淡下来，望着手中的鲜花，对青杏道：“你去打听过了么？”
　　青杏忙回道：“奴婢打听过了，今日礼部尚书薛大人、刑部尚书袁大人、兵部尚书李大人等京中要员都会到场，薛小姐、许公子也会前往祝寿。想必大家这会儿都在为了准备参加宴会的事而忙碌吧。”
　　未冉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我们也抓紧点，可千万别误了时辰。”
　　“奴婢晓得啦，”青杏对着镜中的小姐一阵端详，似乎觉得有所欠缺，随手拾起梳妆台上的那支鲜花，打算替小姐簪到发髻上，没想到一个不留神，手指让花梗上的尖刺扎了一个小口子，一颗血珠瞬间滴落而下。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未冉转头看向正在吮吸手指的青杏，责怪道：“好了好了，你且出去替我安排车马吧，剩下的事我自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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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府院前。
　　未冉已准备停当，身着一件妃色和领对襟大袖背子，下摆隐约露出内里的藕色襦裙，腰间挂一只镂空银质香囊，内有白兰几枚。
　　青杏匆匆跑来，道：“小姐，车已准备好了。”身后跟着姜府的车夫朱四，赶着一辆马车。
　　未冉见了，不禁皱起眉头。那马车甚是陈旧，油漆剥落，露出木料本色，显得斑斑驳驳。拉车的马匹也老的口齿脱落，皮毛无光。
　　未冉心想着，父亲为官清廉，最是崇尚勤俭的，只是此番前去，既有求于人，也不能失了脸面。于是褪下手中一枚戒指，交予青杏，百般叮嘱，叫她去租一辆新些的马车来。
　　青杏带着朱四急急地走了，只留未冉一人对着空荡荡的庭院出神，她想起方才镜中那张挂着一滴血泪的脸，心跳得更加慌乱了。
　　等租到车时，时辰已经不早了。朱四驾着马车，载着未冉、青杏就往那高府里去。
　　4
　　长安街上，一头短发的和尚清濯自酒肆出来，刚行了没几步，就听得身后几声尖叫，顿觉耳膜生疼。
　　他不满地皱了皱眉，回身一看，只见一辆马车发了狂似的，就朝这边横冲直撞而来，路边的商贩、行人乱成一片，尖叫咒骂此起彼伏。
　　就在此时，他愕然地发现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正一脸茫然地站在路中央，也许是因为过度的惊吓，她竟忘记了躲闪。
　　马车近在咫尺，马蹄随时都有可能落在在小女孩的身上，将她瘦小的身躯踩得稀烂。
　　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他思考，他飞身上前，一把抱住小女孩，护在怀里，然后侧身一滚，安全退到路边。在确定了小女孩没有受伤之后，他抄起手边的石子，就向那马腿掷去。只听“咔嚓”一声，那匹发狂的马应声而倒，连带着整辆马车轰然倒地，掀起一阵尘土。
　　等烟尘散去，从残破的马车里爬出两个女子，皆是发髻散乱，面有青肿，一副狼狈样子。
　　那个穿妃色衣服的女子直起身来，狠狠望向人群，试图找出肇事者。
　　同时，也是一脸怒意，走上前去。
　　二人相对，怒目而视。
　　女子咬着牙，伸出右手，欲掌掴僧人，却在空中被他一把抓住。
　　和尚清濯道：“是谁家女子，竟敢这样放肆，光天化日之下，驾车行凶，目无法纪。”
　　女子冷哼一声，反问道：“你又是何人，大庭广众，毁我车辆，又想轻薄于我。”
　　和尚清濯那两道有如猎隼双翅般的眉毛不由地攒聚在了一起：“分明血口喷人！我哪有轻薄于你。”
　　女子把目光转向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冷冷一笑。清濯会意，赶紧松开，脸上却不禁一红。
　　这时，另一个着樱草色襦裙的女子走上前来，对着着妃色的女子耳语几句。着妃色的女子转了一副焦急神色，对清濯道：“今日我有要事，不同你计较。”说毕，转身走到现已经残破不堪的车厢边，收拾散落的物件。
　　那着妃色的女子便是未冉，却说她们自姜府出来，经过长安街，恰遇一户酒家开业，鸣放爆竹，惊了马匹。由于这马是租来的，车夫朱四摸不透它的脾气，所以无论朱四怎样喝止，这马儿就是不肯停下，反而越发狂躁。
　　未冉蹲下身来，打开一只檀木盒子，里头是一只青花葫芦瓶，上画八仙过海，是送给高大人的寿礼。这葫芦是她已经过世的母亲的陪嫁之物，做工精细，但极易损坏，如今若不是为了父亲的事，她是绝对舍不得把这葫芦送人的。
　　未冉反复查看葫芦，确定无损后，才长舒了一口气。其余的物品皆是锦缎之类，好在都是不易破损的。
　　青杏拿起一块锦缎，看了看，疑惑地对未冉说道：“小姐，这匹锦缎不是夫人在时作为小姐嫁妆珍藏的吗，该不是拿错了？”
　　未冉道：“没有错，家里只有这些能拿的出手，若是爹爹不能回来，这些嫁妆都会变成废物。”
　　青杏不做声了，低头整理物件。
　　未冉起身查看了一下车子，已经彻底不能使用了，赶车的朱四也受了伤，头上满是鲜血。这里离高府仍有一半路程，时间所剩无几，想要再租辆马车已来不及了，思来想去，未冉将荷包交予青杏，让她再去租辆车子，带着其余礼物快点跟上，自己则抱着檀木盒子向高府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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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冉穿着高底弓鞋，没跑多远就累得气喘吁吁，此时恰好迎面走来一个牵马的富贵公子。她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之情，狂奔到那公子面前，盯地看着他的枣红骏马，道：“公子欲往何处？”
　　富贵公子被这突然出现的女子吓了一跳。
　　未冉不去理会，接着道：“这马公子不骑，可愿卖予我，我愿出双倍价钱。”
　　富贵公子不语，打量着未冉，似看一个疯子。
　　未冉才不顾富贵公子再想什么，她的心中此刻只有那匹枣红骏马。为了防止马的主人看出她的急切，坐地起价，未冉忙低头翻找自己的荷包，这一翻才想起荷包已经交予青杏了，现在身边并无现银，于是解下腰上所配香囊，递于那富贵公子，然后从他手里几乎是硬抢过缰绳。“公子凭这香囊，晚些时候可去东街的姜府收取剩下的银两。”未冉一手抱着檀木盒子，一手撑着马鞍，翻身上马，“驾”的一声，绝尘而去。留手握香囊的富贵公子在原地，一脸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