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孤城]鲛人歌》熙溪

11、第十一章.决心

　　南海那场大战过后海水数日都泛着红色，渔民打上来的鱼也隐隐约约一股散不去的血气。

　　但这些没有人关心，所有人的焦点都放在白云城，更确切地说，是白云城的城主叶孤城身上。尚未及冠就已经做到了他父辈几十年没有做到的事情，纵然有前人积累之功，可也无异于南海各个世家将其看成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剑术过人，姿容出众，年少有为，一统南海……以上优点哪怕只占了一条都算是青年才俊了，更遑论全占了的叶孤城？最最重要的是，他只有十五岁！没妻子，没儿子，连侍妾都没有！

　　这样好的金龟婿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

　　南海所有上的了台面的势力都心动了，有适龄女儿的琢磨着怎么争上一把，没女儿的也暗地里大肆采买绝色美人，能送去做个妾也好啊！一时间风起云涌，各家纷纷打听叶城主的喜好好让自家占个先机，有关系的拉关系，没关系的大笔银子砸下去，甚至还有加紧让自家女儿练习剑术的……总之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可惜的是，白云城上上下下正忙得不停。战后的重建，对伤者死者家里的抚恤，东部诸岛的收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根本就挤不出空来照顾南海各家的小心思。就在众势力围着白云城不知如何下手急得团团转时，一个消息从白云城散布出来——

　　白云城叶城主的十六岁生辰宴将会大肆操办，届时南海所有势力都会收到请帖，成为白云城的座上宾！

　　南海所有势力都振奋了起来，就算知道此次生辰宴是为了当众确立白云城的霸主地位，但是宴会并没有规定不能带上自己的女儿，他们完全不介意顺便把生辰宴发展成相亲宴啊！

　　仿佛一夜之间，已经沸腾如热油的南海又平静了下去，所有势力都暗暗憋着劲，就等着在三个月后的生辰宴上一较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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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海暗地里的波涛汹涌叶孤城并不知道，因为他现在的心思全被两件事占满了。

　　第一件事是清歌的歌声，与南海七部最后一站的时候，清歌为了救他开了嗓子。当时听到的人实在太多，全部杀掉是不可能的，而且在场众人几乎都看到了那场大火伴随着歌声熄灭，这件事已经不可能压下去了。不幸中的万幸是并没有人看见清歌，叶孤城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堵不如疏。他只派了人控制了下流言的方向，避免其往坏的方向发展就不管了。

　　结果就是这件事传得越来越玄乎，说什么的都有。到最后整个南海都在说叶孤城是海神眷顾的人，谁要是招惹他都会受到海神的惩罚。这话传得有鼻子有眼，白云城里说书先生都是这么说新书的——

　　其实我们叶大城主的娘是海神的女儿，当年与老城主相恋不顾海神反对啊一定要上岸和老城主在一起，后来城主大了海神服软了可惜女儿已经死了悲痛之下决心照顾好女儿唯一的血脉云云……

　　除了这个还有少部分说海神是女的看上了我们城主……总之脑洞开得奇大无比，一个比一个奇葩。叶孤城听过后颇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看在焦点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清歌不会暴露的份上，他也就没有制止。

　　当然叶孤城绝不会想到，这些流传甚广的故事让他在众人的心目中又多了一圈圣光，大家更想把女儿嫁给他了。

　　第二件事——也是叶孤城最理不清头绪的事——是那个吻。

　　离终战已经过去好几日了，不知为何清歌这几天也甚少出现，若是以往，叶孤城肯定会担心一下，但现在的他却松了一口气。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清歌。

　　清歌曾与他说过，鲛人的歌声可以唤起人们心中最美好最深刻的事物。而他当时想的全部都与清歌有关，这其中代表的涵义，坚毅如叶孤城，都不太敢细想。

　　还有那个吻，叶孤城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抵触。不仅如此，他总是会不经意间想起那令人心神摇荡的触感。即使已经过去了好些天，他也无法忘却那场景一丝一毫。周身是蓝红二色互相辉映的海水，有着浅浅的光斑，清歌银蓝色的头发像滑动的丝绸闪着淡淡的光芒，他靠近时，带动的水流让清歌的头发缠到了手臂上，而清歌的眼睛里像是盛着最纯净的海水，蔚蓝的眸子里仿若盈满了星子，令人目眩神迷……

　　叶孤城从未接触过情爱之事，却并不代表他不懂。清歌于他是不同的，或许早在清歌为他割开手腕全心全意为他疗伤时，亦或是更早清歌在内室里等着他向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时，甚至是第一次见面清歌扑进他怀里依赖地看着他说最喜欢他时，他，就沦陷了。

　　毫无疑问，叶孤城，喜欢，清歌。

　　可是,叶孤城考虑了更多。

　　他身上背负着叶氏一族百年的期望，他的未来注定是不能安稳的。成则为王，败则……死。

　　而且，他需要子嗣……

　　向来行事果决的叶孤城，第一次陷入了迷茫。

　　叶管家有些无奈地看着坐在桌案前的城主，桌上的公文已经许久没有翻过了，城主他又走神了。

　　这在以前，完全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叶管家微微叹气，可以说城主是他看着长大的，在某些方面，叶管家可能比城主自己还要了解他。结合城主首次走神的时间以及之前发生的事，叶管家大致能猜出城主在困惑什么。

　　清歌少爷，好像有几天没有出现了啊……

　　“城主。”总不能看着城主就这样一直困惑下去，叶管家决定提醒一下。

　　“叶伯，何事？”叶孤城蓦地惊醒，很快意识道叶管家在叫他。

　　“城主，您可是忧心清歌少爷之事？”叶管家单刀直入。

　　叶孤城心里一颤，“清歌的歌声影响是大了些，好在流言并未……”

　　“城主，恕老奴不敬之罪。”叶管家打断了叶孤城的自欺欺人。“我说的是清歌少爷和您的事。”

　　“……如此明显？”

　　叶管家内心又叹了一口气，会问出这种话，城主陷得够深呐。

　　“城主，您是怎么想的呢？”事实上，就连叶管家自己也不知道那种选择对城主更好，但这并不妨碍他帮城主尽快做出选择。

　　“我怕，我会负他。”停顿了一会儿，叶孤城还是开口了。

　　看着叶孤城的迷茫，叶管家反而内心松了一口气。既然说出了怕会负他这种话，城主实际上已经做出选择了，只是他没有意识到罢了。

　　现在他要做的就很简单了，只需要帮城主下定决心。

　　叶管家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城主，您还记得那柄流霜剑吗”

　　流霜剑？随着叶管家的话，叶孤城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时他还很小，学剑已有一段时间，却一直在用木剑。在他五岁生辰时，父亲把流霜剑送给了他。

　　“我儿，从今以后，你就用这把剑吧。”

　　叶孤城自此有了他人生中第一把剑。

　　叶孤城极其珍视这把剑，走到哪儿都带着他，连睡觉也抱着不撒手。父亲看了，只是淡淡的，什么也没说。

　　后来他练到叶氏剑诀第三层遇到了瓶颈，很长时间毫无寸进。父亲仍是淡淡的，吩咐他不可冒进，其余什么都没讲。他不听，偷偷半夜在床上打坐练功，结果走火入魔了。

　　父亲花了两天两夜不眠不休把他救了回来。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终于可以坐起来。然后，父亲当着他的面，将他的流霜剑一剑斩断。

　　他至今还记得当时的不解与心痛。

　　“父亲，为什么？”

　　父亲说：“我儿，你可知我为何教你学剑？”

　　他已经不是很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却将父亲听过他回答后失望的眼神记在了心里。

　　“我儿，学剑是为了守护自己珍视的东西，你却本末倒置了！你要掌控你的剑，而不是让你的剑控制你。”

　　“今日断剑，好叫你明白，未到达人剑合一之前，剑不过是死物。”

　　“若有下次，你不必再学剑了！”

　　那次之后叶孤城对着断剑看了一天一夜，第三层自行突破。

　　蓦然想起往事，叶孤城仿佛明悟了什么。

　　学剑是为了守护，如果以他今日之能，都不敢直面自己的心意，纵使日后真有一天他能恢复叶氏一族的荣光，于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叶孤城明白了叶管家的意思，他转头看过去，却看见叶管家对他摇了摇头。“城主，您做出不同的选择，就会导致不同的后果，我希望您尽快想通，却不想您受我的影响作出决定。”叶管家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无论城主怎么选，我都会支持您的。”

　　叶孤城沉默了。

　　当晚，叶孤城宣布闭关，他选的地点是静室——里面有一个水池。

　　叶管家得知后也说不上是欣慰多一点还是惆怅多一点。不过去见了孤鸿少爷之后，那些复杂心绪叶管家就全都抛开了。

　　今年七岁的叶孤鸿还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他歪着头看着眼前笑得很奇怪的叶管家。软软糯糯的出声，“叶伯伯~你在笑什么啊？”

　　叶管家一把抱起叶孤鸿，“孤鸿少爷，快点长大吧……”

　　白云城的下一代就靠你了……

　　静室——

　　叶孤城静静地拂过横在腿上的长剑，这把剑与流霜剑没有一点关系，却一样是他的剑。

　　未来艰险又如何？只要长剑在手，便可斩尽万般来阻！

　　决心已下，他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