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侦探社》草菅明月

43、惊魂夜（二）

　　她这般暧昧的话语我不是第一次听，在我看来不过是假正经的她用来故意调戏，醉时也好清醒也罢，言辞中总藏着深意，表里不一，近期由甚。我不知这些是否我专属，还是她私下结交友人的惯常态度。更也许她是把我当成了可供随意捏玩的软柿子，没有顾忌的制造玩笑。可对于一个自诩平凡正常主流思想灌脑的我来说，没办法对这样令人遐想联翩的句子一笑置之，很多时候，我努力装作充耳不闻，但内心多半却是困惑与不知所措。
　　回忆起与她初见到一同办案再到一同工作朝夕相处，她给我的感觉从难以接近的冰山变成寡言却体贴的伙伴，有她常伴，我渐觉安心与温暖，我不得不承认，我对她产生了一种难以形容的特殊情感。
　　门外已许久没有动静，那恶徒大约寻摸到别的地方去了。
　　“我们要一直在这里待下去吗？”我有些不忍打破这片刻的安宁，但我们毕竟身处猫捉老鼠的游戏，得快速逃脱才是。
　　半响没有得到回应，只听她在我耳旁均匀的呼吸。
　　我摸出手机打开，侧过头，看见蓝色微光下她沉静恬美的睡颜。
　　这是有多困啊，在如此惊险的状况下都能睡着。
　　她似乎感到了光线的变化，微微睁开眼，目光仍有些涣散，沉重脑壳还不愿离开我的小肩膀。
　　“昨晚没休息好吗？”我轻声问。
　　“恩，”她抬起头与我面对面，“从上周六到昨天，一直没睡好。”
　　我晓得上周六是个特殊节点，从那天看见丁铛在她家开始，我也未曾有过好眠。
　　此时这狭小的空间显得局促而暧昧，没有光亮的时候，一切肢体动作明明显得那么自然，而当微光照亮了彼此，反而渲染出紧张气氛，我攀在她背上的双手僵硬的松开，连心思也变得不坦然，无处安放的眼神游离在她面孔之外，深怕被那张脸那双眼蛊惑，做出什么妄为之举。
　　目光尚未触碰，气息已近焦灼，我双耳忽然变得灵敏，闻得彼此热烈的心跳、稍显急促的鼻息，皮肤也变得敏感，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悸动的掌心，脑袋却始终如生锈般卡顿迟缓，不知该如何控制四肢五感。而对方抱着我的力度，恰到好处的让我得以描绘出她曼妙的身材，即使隔着厚重的外套，也依然无法阻隔内心的暗流涌动。我浑身酸酸的痒痒的，像是陷入了无边的沼泽，一点点沉沦，无力挣扎。
　　“为何不看我？”她的声音此刻听来，无异是一种撩拨。
　　“不要。。说话。”我单手覆上她的嘴，本意是让她禁声，别再扰乱我心，哪知手心碰到她软薄的唇，心思又立刻被勾引去。
　　她拔开我的手，语气认真：“你怕我？”
　　“。。。恩。”我承认，何止是怕，是非常特别尤其怕与她单独相处，但又非常特别尤其想与她单独相处。好矛盾好精分。
　　她听到我的回答似乎有些失落，竟挤出一声苦笑：“呵，我也看的出，你与苏文修诺舟他们相处时，要快活许多。”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部分人在感情里都是自卑者，她似乎也不例外，我忙着解释：“我和他们的相处模式是好友是哥们，所以行为言语上都没有什么顾忌。。。而你。。。”我不得不去看她的眼睛。
　　她双眼过分深邃与漂亮，仿佛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
　　“而你。。。”我脑子里一时搜索不出用来形容我们关系的词汇。
　　嘴巴还半张着等待大脑供应词语，眼睛就已被她双瞳催眠呆愣在那里。
　　真要命。在仅存的丁点理智将要消失殆尽之前，我未经她允许，主动推开了门。

　　外面的空气阴冷至极，她似略有不悦，径直走到前头，我乖觉的跟在她身后，穿过静谧幽暗的走廊，绕下蜿蜒曲折的楼梯，回到最初相见的一楼教室。
　　可是，这里的门被锁住了。
　　无妨，直接从教学楼大门出去也可，于是我们又走到一楼的入口处，但，这里的门居然也上了锁。这就表示着，整栋教学楼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密室，我们已进入了凶徒设好的圈套，无路可逃。
　　“嘿嘿嘿嘿”，那走廊幽深的尽头处，歹徒的奸笑声若隐若现，在这寂静阴暗的环境下回荡，听起来如同来自异世的魑魅魍魉，格外慎人。
　　我与严路歌下意识的紧握住彼此的手。想来这坑是我自己挖的，却要她陪我来填，心中不免生出些愧疚。
　　“带家伙了么？”她轻声问。
　　“水果刀算么？”我从包里拿出巴掌大小的折叠刀。
　　“算，见机行事。”她边说边用手指在我掌心比划，我明了她的意图。
　　“嘿嘿嘿”那作恶多端的凶徒离我们越来越近，他肆意的狂笑起来，好像鬣狗看到食物时发出的声音。
　　我们站定在原地，静待真相现身，同时也做好与之搏斗的准备。 就算平日里再怎么气场强大不可一世，我们毕竟还是一介弱女子，在暴力与凶器面前显得不堪一击，但事已至此，我们不得不被逼上梁山。
　　“怎么不跑了啊？”一束刺眼的光线从黑暗里射出来，直直照在我们身上，我下意识的眯起眼睛，用手挡住强光。
　　“继续跑啊，躲啊！”歹徒阴阳怪气的对着我们叫嚣，“啪”手电筒被扔到地上，在光滑地面上旋转几圈后，最终对准了走廊的墙壁。
　　“你们是在等我吗？两位大美人！”凶徒终于从黑暗里走出来，电筒冰冷的白光照出他正在□□的脸，他的眼鼻嘴下堆积着灰色阴影，加之那狂妄的兴奋过度的神经质表情，看起来十分狰狞扭曲。
　　我没猜错，正是那买红薯的小贩。
　　“毛毛是你杀的？”我直接切入主题问道。
　　“你说的是那个整天来买我红薯的丫头么？她啊，分明是自己送上门的！”他阴森森的冷笑，眼神中充满不屑，没有半点悔意，“我正愁学生们放假了没人下手呢，她就主动出现在我眼前，她好像很爱笑呢，可是我就是讨厌爱笑的人，她们难道就感受不到我们这些社会底层分子的疾苦吗！整日嘻嘻哈哈的真让人难受啊！我真想把他们的笑脸一点一点的划破，撕烂！哈哈哈！”他仰天尖笑，映在墙上的身影被拉的扭曲变形。
　　“那小夏也是你害的？”我故作镇定接着问。
　　“啧啧，那个大学生的滋味可真是美妙呀！”他伸出舌头极其猥琐的舔了一下嘴唇，“谁让她大晚上的单独走在无人小路，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就好像在暗示，来呀，快来抓我啊！”
　　我耳膜被他龌蹉变态的言辞刺的生疼，血压快速飙升，不自觉的皱起眉头攥紧拳头，恨不能即刻过去捅他一刀。严路歌仿佛感受到了我即将爆发的愤怒，用手轻轻捏了捏我，我明白，她是在提醒我，在没问完整个案情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人？”我压制住胸腔熊熊燃烧的怒火，继续问。
　　“为什么？你问我？”他虚起眼睛，内里满是仇恨，“你应该去问问海哥！他凭什么能害人我就不行？他凭什么胡作非为霸占我的老婆？！他凭什么砸我的摊子抢我的钱？！”他越说越激动，怒目圆睁，布满血丝：“他这个杀千刀的贱人，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我要让这条街都没生意，我要让他收不到一分钱，我要让他急死饿死！所以我制造恐惧，我要一点一点的毁了这该死的地方，毁了他这个人渣！”
　　“所以你为了报复海哥，选择了报复社会，报复那些无辜的受害者？你知道这样做会。。。”我还没说完，就被身边的严路歌打断。
　　“不必再废话。”她松开我的手，握着那把尖锐的银色手术剪刀盯着对方，目光如炬：“是束手就擒，还是垂死挣扎，你自己选条路吧。”
　　“垂死挣扎？哈哈哈哈！”那小贩冷笑起来，“我看垂死挣扎的是你们吧，我的美人。”他边说边朝我们走来。
　　他虽态度狂放，但身材瘦弱，看起来并不是很难对付，况且我方有两人，胜算几率很大。
　　我把刚录完音的追踪器收好，现在证据确凿，可以大胆的放手一搏了。
　　“让我好好陪你们玩玩。”小贩说罢就向我们扑来。严路歌推开我，自己灵活的向旁边一躲，恶徒扑了个空。
　　对方的杀伤力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但我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嘿嘿，身手还不错么，我真是太喜欢了。”小贩又对着严路歌奋力一扑，严路歌敏捷躲开，手里的剪刀顺势往对方手上一划。
　　“嘶”小贩捂着手，五官揪成一坨，似乎很疼的样子，蹲在地上。
　　“你认输吧。”严路歌走到小贩身边，“跟我们去警局自首，现在。”
　　“认输？”小贩突然站起来，用那只受伤的手捏住严路歌一侧的肩膀，那殷红的血瞬时染红了严路歌的肩头，“这点痛算的了什么！我被海哥打断好几根肋骨都没吭一声！”
　　他边咆哮着边伸出另一只手，作势要掐严路歌的脖子。
　　我冲过去，举起早已攒满怒气的拳头，朝恶人的脸狠狠砸过去。
　　“咔嚓”我几乎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
　　小贩被我打飞在地上，捂着脸爬在地上，他实在瘦弱的紧。
　　严路歌将他拽起来，警告道：“待会警察就会来，你最好乖乖的待在这里。”
　　他嘴角溢出鲜血，面上却找不到半点疼痛的痕迹，甚至又泛出诡异阴冷的笑容：“嘿嘿嘿，警察会来？”他抬眼望着站在面前的我，眯着的眼睛里散发出阴暗与阴谋，“可惜在警察来之前，你们就死了。”
　　此时，站在他身边的严路歌，突然直楞楞的盯着我，眼神充满震惊与恐惧。
　　一直以来，我都不畏阴暗，自认为见到的经历过的已有太多，人性的丑恶、脆弱、残暴、虚伪，像从潘多拉的盒子里释放出的怪物，充斥着我们的生活，然而黑暗到底有多暗？是否看不见就已到底线？如今，我才知道，黑暗是没有底线的，它不断颠覆你的想象，滋生在任意角落，留下无穷无尽的伤害。
　　我突然明白，为何会感觉有些不对劲了，因为那小贩一直是赤手空拳。
　　而小贩与严路歌盯着的人并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另一个人，一个拿着杀戮之刀的真正的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