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号粉丝》林鹿子

3、好久不见（3）

　　如果时隔多年之后，你再一次遇见自己的初恋，你会怎样面对他。
　　就像是上天开的一个恶劣玩笑，当你一路跌跌撞撞，艰难地磨去了年轻的棱角，终于换来一副沧桑美丽的面容。此时，你和他重逢了。于是那些年少时期最青涩的记忆，最绮丽的梦境像潮水一样疯狂地向你涌来，冲垮了你苦心经营的成熟伪装。这个时候，你会怎样面对他？是沉默，是眼泪，是故作平静地笑着寒暄，甚至是失去理智地恶言相向。但无论怎样，至少你都不会像个智障一样对着他大叫：我有问题！
　　郑安然自知丢了大人，连忙向赵奕抛出求救信号。赵奕已经被气得半死，丝毫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她只好装作听不到四周的笑声，手忙脚乱地翻开材料，硬着头皮开始提问：“额……请、请问之前扮演过的诸多角色之中，你最喜欢的是哪一个？未来有机会的话，你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尝试的新角色？”
　　郑安然生怕自己再出错，一口气念完问题之后，她紧张得手心都沁出了一层薄汗。手中的话筒被她握得发热，话筒的重量莫名让她觉得踏实，也找回了些许平时做采访的感觉。
　　陆一航并没有立刻做出回答，郑安然疑惑地抬起眼睛，而后心脏猛地一跳。因为她发觉陆一航好像一直在盯着她，不是那种普通的注视，而是一种非常专注的、带有些许探究意味的视线，就好像他正在盯着一朵会发光的花，或者一颗会唱歌的石头。
　　陆一航被闪光灯晃了几下，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我最喜欢的角色是哪一个啊……”他很喜欢把记者问的问题再重复一遍，这样显得很尊重对方，同时也给了自己思考的时间，“我过去演过很多角色，他们都像是我生命中的某一部分，也在不经意间教会了我许多东西。每演一个角色就像是经历了这一段人生，所以我很难说哪个是最喜欢的，只能说每一个角色对我而言都很重要。”
　　“我以前也说过，我演过的角色大都比较符合我的自身形象，性格方面也有相似点。所以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希望能够去挑战一下不一样的荧幕形象，像什么人格分裂啦、变态杀人狂啦之类的……”说完陆一航自己笑了起来，左颊的酒窝这次在脸上呆了很久。
　　各家媒体纷纷举起相机，忙着抓拍想演变态杀人狂的陆大明星，郑安然总算从层层目光包围中逃脱出来，她松了口气，坐回自己的位子。
　　刚坐下没多久，后面就有人拍她的肩膀，郑安然转过头，看见一个正着对她的黑色镜头。郑安然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被丧心病狂地连拍了好几张。然后，那个黄毛记者从相机后面探出头，贱兮兮地冲她一乐，“哎，你这人挺有意思，交个朋友吧。”
　　郑安然当了这么久记者，跟拍过的明星无数，却还是头一回被别人偷拍！她心里气得要死，没好气地回他：“你没有绿箭，所以我拒绝。”
　　赵奕抓紧一切嘲讽郑安然的好机会，“郑安然你行啊，现在都有记者偷拍你了，我看再过几天你能和陆一航一起上报纸了啊。”
　　“借您吉言，我上头条的时候一定会请你撰稿。”
　　“没问题没问题，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写——郑姓记者装疯卖傻，大闹陆一航记者会。”赵奕一脸认真，又拍了拍搜妖网的黄毛记者，说：“再配上这位小兄弟刚才给你拍特写，图文结合有理有据，我相信新一代的话题女王非你莫属。”黄毛连连点头，然后他们两个沉默地击了个掌，表情严肃地像是刚刚完成了一项重大事业。
　　郑安然气结，登时想出了一百句有力的反击，可是话到嘴边滚了一圈也没说出口，最后她无力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去死。”
　　倒也不是郑安然说不过赵奕，只是她今天实在是没有这个心情。
　　包括《娱乐风尚》在内的几家大媒体相继提问过后，对于陆一航而言的一场战役接下来才真正打响。那些小型报刊和杂志没有稳定的购买人群，只能通过吸引眼球的噱头来增加销售量，所以他们的问题向来刁钻毒辣。他们像一个个野心勃勃的猎人，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陆一航这个最好的猎物落入他们精心设置好的陷阱。
　　“今年播出的苍梧谣大获成功，你也凭此获得了许多关注度。但是很多人说你的爆红只是因为刷了脸卡，说你是靠脸吃饭的，请问对此你有什么回应？”
　　第一个问题就来者不善，什么刷脸卡，不是说陆一航除了长得帅之外一无是处吗。郑安然忿忿地看向那个男记者，越看越觉得他贼眉鼠眼，没有好心眼。
　　陆一航本人倒是很淡定，“靠脸吃饭啊，我觉得这其实是一件很厉害的事情啊。这证明了大家对你颜值的肯定，就算什么都没有，至少还有脸卡可以刷。不过呢，我还是要澄清一下，我还是不能靠脸吃饭的，我和你们大家一样，都是用嘴吃饭的。”
　　纵观整个娱乐圈，估计除了陆一航再没有第二个人敢这么说话了。一方面可以说是非常不要脸地夸赞了自己的颜值，另一方面又很机智地避开了靠脸吃饭的话题，顺便暗讽了一下这些小报记者整天就凭着一张嘴胡言乱语空穴来风。
　　挖了半天的坑却被陆一航轻描淡写地躲开了，贼眉鼠眼的记者作战失败，面色铁青地坐了下去。另一位女记者站了起来，“请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是漂亮的还是温柔的？”
　　陆一航微笑，“喜欢你这种好奇心很重的。”
　　女记者觉得自己像一个大型游戏里的人物，突然被一个酷炫的大招击倒，瞬间血槽清零，失去所有战斗能力。旁边的男记者瞥了她一眼，缓缓站了起来，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一片阴冷，“据说你跟苍梧谣的女主角柳音接下来还要合作一部古装剧，合作了这么多次，想必你跟柳音私下的关系也很好吧？”
　　这种看似简单的问题其实很烦人，你说关系很好，他就会写你们两个关系暧昧，疑似恋情曝光；你说关系一般，他就写你言辞闪烁、欲盖弥彰。反正就是讨厌至极。
　　“我和柳音啊……”陆一航不自然地换了一个姿势，似乎有些犹豫该怎么开口，“我们两个，在戏里是情比金坚的情侣。”
　　“戏外呢？”记者觉得事有蹊跷，赶紧追问，镜片上寒光闪过。
　　“拜过把子的兄弟。”
　　“……”
　　记者颓败地坐了回去，镜片上的反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本来他连这次新闻的通稿都写好了，无论陆一航回答是与不是，柳音这个绯闻女友他都推不开了。没想到陆一航一句“兄弟”就撇了个一干二净不说，他刚刚的神态和动作分明是给记者下了一个套，让他相信真的有料可挖，结果却无功而返失望至极。
　　《娱乐早报》的记者在一旁听了半天，发觉她的这些同行们简直一个比一个没用，陆一航能做到出道八年几乎零绯闻，除了自身行事端正之外，对付记者必然也是得心应手。谁知道这些记者净问些愚蠢的问题，看来还是得她亲自出马，她红唇一抿，长发一甩，颇为自信地开口：“你跟蒋澄羽都是最近很火的人气小生，而且还是同门师兄弟，业界很喜欢拿你们两个来作比较，那么你自己认为你跟他谁更胜一筹呢？”
　　“我跟澄羽走的是不同路线啊，他是偶像歌手，而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名演员。我们各自都有擅长的领域，所以我觉得没有什么可比较的。”
　　“那你觉得你们两个谁更帅一点？”
　　“谁更帅啊……那你觉得谁更帅一点。”陆一航冲她一眨眼，把问题原封不动地反抛了回去。他们两个谁更帅这件事见仁见智，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没有哪个女人能抵挡得了陆一航的眼神攻势，这个女记者很快被他盯得七荤八素的，三个字脱口而出：“你更帅。”
　　“我帅是吧，”陆一航轻笑，然后对着其他的媒体记者一脸无辜地说：“你们看到咯，不是我说的啊，是她说我帅的，你们都去拍她。”
　　至此，记者一方完败。
　　陆一航“记者终结者”这一称号果然名不虚传。各方媒体面带不甘愤然离席，只有郑安然长舒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往门外冲，仿佛再待下去就会出现可怖的洪水猛兽一般。
　　“郑安然，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今天全程都精神恍惚，该记的东西你到底有没有记全？回去写不好稿子，主编可要杀人了。”回到车里，赵奕皱着眉问郑安然。他的搭档他再清楚不过了，平日里工作起来完全是一副拼命三娘的状态，今天这么重要的采访反倒心不在焉。稿子倒是次要的，他主要是担心郑安然自身遇到了什么麻烦。
　　“担心什么，我带了录音笔啊。神器在手，天下我有。”郑安然得意地拍了拍包。
　　赵奕心里还是很没底，摇摇头叹了口气，发动了油门。车子还没开出去十米，郑安然突然中气十足地大吼了一声：“停车！”
　　赵奕一个急刹车，身子由于惯性向前，结结实实地一头撞到方向盘上。喇叭嘀嘀嘀地发出一串长鸣，许久，赵奕慢慢地抬起头，额头上明晃晃地挂着一道车标形状的红印。他转过头怒视郑安然，“你、又、怎、么、了！”
　　“我、我的录音笔好像掉在会场里了……”郑安然抱着被翻了个底朝天的包，可怜兮兮地看向赵奕。
　　“怎么办，我陪你回去找？”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找就可以。你就在这里等我吧，两分钟就好！两分钟！”郑安然边说边推开车门跳了下去。透过车窗，赵奕可以清晰地看见这位风一般的女子疯一般奔跑的身影，许久，他咂了咂舌，无奈地掏出手机，继续玩愤怒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