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星与凶星》西瓜好吃

8、第八回

　　在大雪那天傍晚，衣服上化了的雪成了寒彻透骨的冰水，有几滴在硬是从河神那裹得粽子似的衣服找到缝隙，钻了进去，河神打了个哆嗦，醒来了。
　　他睁眼看到的，不是灰就是白。庙前的积雪已经有半寸厚，而且还没停过。今儿除了早上有个婆子来问了自家那儿子添丁的事，也没什么客人。河神便想今天早些收摊，给阿景弄锅糯米饭，不然一直吃着那星君连油都不下的斋菜，身子会虚的。
　　“请问……”
　　“收摊啦，施主请明儿来！”
　　“施主，我……”
　　“明天请早，无量天尊。”河神收拾完他的小摊位，撑开一把伞，很有礼貌地对来人做了个合十礼。
　　“阿黎病了。”来人停在原地，轻声说道。
　　河神顿住，倒退几步，往后一仰身子，瞪眼作惊讶状道： “智空小师傅？”
　　又是故人。城外十里坡处那座灵虚寺的智空小和尚，刚见他时候，才不过七岁，光秃秃的脑袋圆圆的，像个满月，发着光。

　　阿景在扒拉着河神炒的糯米饭，自从星君掌厨以来，她好久没尝过肉香和油香了。
　　河神的房间灯亮着，隐约看到里头交谈的人影，但就是星君这仙家的耳朵也听不清那处交谈的内容。
　　“那个小和尚每年都会给那个王八蛋送寺里的祈福过的石头，说是能净化我的怨气。”阿景瞄了一眼，仿若望夫石的星君。
　　“就这样简单？”星君不信。
　　阿景咽下最后一口饭，打了个饱嗝道：“或许也是他前辈子的仇人，他这人上辈子的善举一根手指都数不上，但是坏事做得倒是淋漓尽致的。”
　　这事阿景没有说谎，她那会儿进了白家，就没出去过，知道他这人本来就作恶多端，自己这辈子毁了，也没心情理个细节。现在想她当时没疯已是万幸了。
　　那和尚来了两天，河神也没开摊，两人整天窝在房里也不知道商量什么大计。终于在第三天，和尚合十告别。第九天清晨，星君进了屋，发现河神似乎彻夜没睡，散了发，慵懒地靠着窗边，一指搭在有些干裂的唇边，眼里浮现了一些若有似无的讥诮。
　　“他们两兄弟本来就没有缘分，这辈子是他死皮赖脸地缠着地府换来的，说是要赎罪。”河神开口了，说到最后两个字，抿着唇无意识地把玩着手指。
　　习惯了河神的故弄玄虚，寡言的星君自然也不多问，他拿过一件大氅给了河神盖上，又出去了。但脚还未踏出房门，河神又说：“我们去灵虚寺走走。”

　　傍晚，灵虚寺已不再接待香客。河神和星君本是微服出巡，也不想搞特殊，于是就寻着智空的房间位置，翻墙进去。
　　可进到房间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穿玄色衣袍的男子，正背对着他们坦然自若地喝着茶。河神两个袖子一拢，冲星君一笑道：“今儿的客人真多啊。”却不料星君神情警惕，往前跨了一步，直勾勾地注视着那个人。
　　那坐着的人再淡定，也能感受到星君的杀气，他搁下了自己的杯子，又从桌子中央拉过来两个杯子，倒上茶，道：“都是来找肃贤，别干等着，喝杯粗茶吧。不然肃贤回来可会怪我照顾不周了。”语罢倒上了微凉的茶水，慢悠悠地转过身子，侧头看着两位神仙笑了笑。
　　只见这人一身黑衣，但面色苍白如重病之人，了无生气，眉宇间有一股文人的儒雅之气，右眼角有颗泪痣。可星君他们知道，这来者确实是只妖。
　　此时，素来淡定的河神也一甩袍子，迈开了脚步，星君往旁退了退让了个位置，正准备教训这只拽上天的妖物之时。河神却是从容地从他旁经过，淡定地坐下，喝了口茶道：“啧，真的有点凉，你就这么懒不去沏一壶新的？”
　　星君此时懵在了原地，不是，来抓妖的吗？
　　“河神大人，你也晓得我这身子骨比你的还弱。”那妖也是一皱眉头，对河神叹气道。仿若两个同病相怜的友人。
　　河神也“啧”地一叹气，张望了一下，正好对上了依旧僵立在身后的星君，提着那个小茶壶道：“你去给我们弄壶热的吧。”星君听这话，更加懵了。他一挑眉正想开口说什么，但河神给了他一记眼刀，把茶壶往他跟前塞了塞，他又没多说什么便听话地出去了。
　　看着他离开，那妖物往河神处靠了靠，一脸八卦地说：“这家教不错！”河神转脸藏过那丝得意的笑容，一抹鬓角道：“还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