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星与凶星》西瓜好吃

15、第十五回

　　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星君却是先闻到一股青草的味道，还夹着一些花儿的甜腻，耳旁是一声声婉转的鸟鸣，还有嘈杂的瀑布声。
　　“醒了？”
　　耳边响起的是智空的声音，星君头很痛，他眼皮十分沉重，根本没法睁开，但是昏迷前的那一幕仍在脑海中不断重现，最后却只能无力地问道：“河神，白旭盈在哪儿？乌鸦呢？”
　　智空递过手中的水囊给他，说：“白施主叫我在这瀑布旁等你。而乌鸦，他不是早死了吗？前两天我们一起的时候。”
　　星君喝了几口，便慢慢坐起来，他疑惑地看着智空，问道：“白旭盈叫你等我？”星君抬头看看附近的景色，他们原来是坐在了山脚旁的一树荫里，一边是从漆黑山洞喷涌而出的泉水。但最为奇怪的是，在他进山之前，此处冰天雪地，并没有这么多葱翠的草木。
　　智空似乎也有这样的疑惑，他抬头看了四周一眼，笑道：“我也觉得奇怪，昨晚我来到此处，仍是一片雪白，待我越往里走，那雪越少，这会儿太阳出来，这边就像变成了春天似的。”
　　星君踉跄地站起来，但还是不免摇晃了一下，他的灵力仿佛被什么禁锢了，眼下身体状况十分不妙。智空见他这样，便上期搀扶，星君却在这一下碰到了一个拐杖一样的东西，转头看才发现是个伏魔杵。顺着它往上看，见智空戴着一斗笠，背着一个小包袱，似是要去哪儿。
　　见星君疑惑的眼神，智空笑了笑，抖抖包袱说：“我要去修行啦！之前我一直想离开寺里，但是师父不让，说是我带着乌鸦不方便，现在乌鸦也没了，我该去走走了！”
　　“刚刚出来的时候，除了我没有别的人了吗？你哥，呃，乌鸦呢？”
　　“没有。还有，乌鸦他不是我哥，从来都不是，那话是他逗我玩的。”智空依旧笑着，把斗笠拉低了些，挡住了脸，看向了瀑布处。
　　星君屏息凝神，想让灵识进入山体探寻，但是他完全使不上一丝法力，最后只能满头大汗地跌回原地。
　　“施主他托我告诉你，如果想知道答案的话，回去城中的河神庙找他。”
　　“白旭盈还在城中？”星君这下真搞不懂了，他昏迷前，明明看到河神与玄武同归于尽了，为什么还能在城中？难道他有脱身的方法？
　　智空没有回答他其它的问题，只是搀扶星君沿着小路走回城中。这山离封都不远，半个时辰不到，他们便来到了护城河处。
　　居然连此处也解了冻，河边的柳树都抽了新芽，还有白茫茫的柳絮迎风飘荡，城门处也多了叫卖的小摊贩，河中斑斓的鲤鱼成群匆匆从桥下游过。这种凡间初春的景象，若非一夜之间出现的话，那倒是不稀奇。
　　智空这时便顿足了，他朝星君摆了摆手，道：“我不进去了，好不容易能出来呢！代我向白施主告别吧，如果有缘我们再见。”语罢便转身，手上伏魔杵的小环哐当作响，一步一步地慢慢远去。
　　星君想叫住他，但是实在想不到可以挽留的理由，而自己也是被那个故弄玄虚的河神整了一堆烦心事，于是也快步进入了城中。
　　走了有那么一段距离，刚才潇洒转身的智空才转过头，他把斗笠往上抬了抬，看着封都那青灰肃穆的城墙，神色有点阴郁，似乎在他眼中看到的并非是繁华的封都，而是百余年前的那个烽火狼烟下破败的皇城……

　　入了城，星君首先被一下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群吓坏，这天虽是暖了些，可是一扫冬日的寂静，昔日觉得有些空旷的街道变得十分狭窄，行人和小摊贩也增加了好几倍，特别是那些商铺，货品一下子增加了不少种类，满目是天界记载的凡间繁华境况。
　　当星君到了河神庙的时候，更是被那鼎盛的香火呛得眼泪直冒，他的灵力还未恢复，此刻心里直道，这香烛味一点都不好闻，不晓得当初天上的几个神仙为何为了凡间到底要建多少间豆腐块似的小神殿争了半天……
　　但参拜的善信太多，在殿前的广场上摆卖祈福物件、算卦的也增了不少，挤得基本水泄不通，逆流而走的星君被不少来参拜的人撞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绕到了庙旁。
　　“神君，你这是在为难小仙啊……”
　　听到这声音，疲惫的头脑一下子便来了精神，他猛地抬头寻声望去，只见那穿着一身素衣的河神正坐在自家的小算卦摊旁，面露难色地跟对面两人说道。
　　轰一声，一股热血直涌上星君头脑，在他身旁的人们兴许只是感觉到一阵劲风，然而就是这么一会儿，河神那个摊子，正确来说是那张算卦用的桌子已经被掀了。
　　“星君大人，大白天的，拉拉扯扯成什么体统？”只见荧惑星君此时正揪着河神的领子，另一手着用力地捏着他的下巴，但由于他气得不轻，这下连话都说不出来，就是这么揪着，想打又打不下手。
　　对方在山洞中把自己吓得不轻，却自己毫发无损地跑回来做生意。等等，毫发无损？星君这么一想，立马松开了河神的领子，转而从脸探寻到腰部、脚，还用手覆在他腹部探寻元丹和灵力的情况。
　　“喂，喂，喂！”被星君弄得浑身不自在的河神边叫着，边推开了他。
　　“荧惑星君，许多人看着，要做什么，晚上再弄啊！”这一声说得不大声，甚至身旁的人都听不到，因为是以灵力发声传入星君耳中。
　　星君这才冷静下来，河神咳了两声整理一下衣物，跟身旁围观的人赔笑道：“我表兄就爱这么玩，哈哈哈哈……”
　　星君警惕地循着刚才说话的人，正见着刚才在河神摊档前问卦的二人，这时他细看到对方面孔。一人虽敛去了仙气和那双碧眸，但天生自带的威慑感已令旁人无法忽视；而另一位则戴着兜帽，瞳仁黑圆，眼角有点往上挑，俨然一双狐媚眼。
　　“碧霄神君？狐狸？”星君认出了来人后，毫不掩饰地在广场大喊了起来……
　　被唤作碧霄神君的来人，只是微微半仰着头，眨了眨眼算是应了。另外一位则侧着头，露出尖尖的虎牙，朗声道：“荧惑星君好！”

　　摊子被掀了，河神一怒之下提早收拾，请三位贵客回家。
　　阿景窝在房间不肯出来，而星君一进门便很自觉地去烧水煮茶，令河神也有点惊讶他的自觉。
　　“韬华的事我们也想亲自处理，但是天帝看得紧。”狐狸嘟着嘴，把下巴放在桌子上，很是气馁。
　　另一边，碧霄神君则不着声色地替他拉好帽子，道：“我们也是寻了许久方寻到他的气息，当年萝浮一战后，他为救狐狸散尽了元神，这恩我们需要报。听闻玉河水君自成一套养魂术，故而前来拜访。我见此地灵力流动有些奇怪，怕也是水君的功劳？”
　　河神听他这么一说，似是知晓了自己打了什么算盘，但他依旧很自若地摆出一方水君应有的态度，拢着袖子道：“此地虽比不上当年的萝浮山，但好歹曾经是凡人的龙脉所在，有异动的灵力也不奇怪啊。”
　　“可是，我们来的时候，凡间应该还未入春才是啊。”狐狸在一旁道。
　　“呃……此地，较其它地方稍温暖些。”
　　“但是，这边的人都很奇怪，特别是那个把自己关在房子里的。她身上的魂魄味道，感觉像是一生一死的。”狐狸不依不饶道。
　　碧霄嘴角微微上扬，轻抚着狐狸在帽子下的耳朵，后者着扬着下巴眯着眼，像只猫咪一样露出享受的表情。
　　在河神张了半天都想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时候，碧霄才开嘴道：“曾听闻凡间有一仙者熟知养魂之法，却不料，是以凡人肉身为器，取残缺的生魂养死魂。这种法子，别说是仙界，怕是凡间也不允许吧？”说这话时候，碧霄又挑眉看着一旁的星君。
　　萤惑星君在天界司律法，是雷神的部下，河神这做法他从刚开始见到阿景的时候已经察觉的，但是当时他信了河神那套说法。
　　“所以，阿景的原来那一半魂魄……”
　　此时河神，意味深长地看了星君一眼，而后并没有回答什么。但星君觉得这眼神让他有点心慌，害得好像做错事的是他自己。
　　“碧霄神君，不是小仙不想帮你。但是那韬华元君本是天界叛徒，本就被驱逐出六界轮回之外，即使我替你养好了魂，又能如何？”河神在凡间修不得什么仙法长进，倒是把那一套凡人的赖皮样学得十足。
　　碧霄神君垂眸，从怀中拿出一个纹样精致的鎏金小盒，道：“若是水君觉得此番做法，有损修为灵力，可用这来进补。如若你依旧觉得这些不够，大可向我索要其它报酬，但韬华的魂也望你能多照顾，我与阿恒先谢过了。”碧霄神君果真如人们所传言一般，做事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即使连威胁，也听不出一丝威胁的意味。
　　说到这份上了，河神不帮似乎不够义气，毕竟碧霄神君这种仙友，实在无法让人拒绝。
　　但是，全程被当空气的星君这会儿却不乐意了，他赶在河神收那盒子之前便一把按在盒子上，从未有过的居高临下看着碧霄，道：“君上这是明知故犯，虽养魂的不是你，但依照天界的律法，也算同罪，即使天罚你能受得了，你身边的小仙友可能受不了……”星君看着碧霄身旁的狐狸。
　　狐狸毫不惧怕他的目光，拉下兜帽。原来帽子下，是一片灰白，法术未能掩盖的两只狐狸耳朵也覆上了一层灰白，他抬头笑着对星君道：“哎呀呀，别板着一块棺材脸嘛，就像那谁那样。”
　　看到狐狸的模样，星君又望了望隔壁碧霄，开口问道：“那金丹，也无法阻止天人五衰吗……”早有耳闻这只狐狸不过是凭着一缕残魂，碧霄找到它的时候是用了点力气的，又向天君要了一颗金丹方可唤醒。
　　“无妨，我已向佛祖借印，只要我这千年内不动用太多元丹之气，便能护得他□□不腐灵魂不散。”碧霄无所谓地替狐狸整理头发。
　　狐狸双手合十，低头对河神道：“拜托了。神君这些时日为了我已损耗太多，韬华对我有恩，若能把他魂魄养护得当，阿恒他日定会报答的！”
　　星君还想开口说什么，但河神拍了拍他手背，又闭目思考了一会儿，道：“成。小仙不敢保证，真能唤醒他灵识，但能护养一下，时间也不能长。”

　　碧霄和阿恒临走前，又想起了什么事，转身对星君道：“七煞星君托我告诉你，东西没拿完，就别回来了，天上的事自会有人帮你看着。”还未等萤惑星君说什么，他便拉着阿恒跳上了祥云离去。
　　“终于走了啊，那两个麻烦。”河神揣着小盒子，与星君并肩站着。
　　萤惑低头看着他手中的盒子，皱着眉头，张嘴便要迸出说教的话来，却被河神一指点在嘴唇上，截了话头。
　　“若是星君想要问罪的话，待你帮七煞星君拿回东西后再说吧。”
　　“我不信你会用生魂养死魂……”星君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接着说话，河神也始料不及，愣了一下，但很快又趾高气扬地道：“那可不一定，百余年前我可是个手段很了得的佞臣啊。”还未眉头快皱成一坨的星君开口，河神便很快地叹了口气，大步朝阿景房间走去：“闺女啊！你爹给你弄来了个宝贝！”
　　“滚！”一声尖叫从房中传出，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阿景从隔壁半敞开的窗户中扔出了一壶热茶，神君和河神两人立刻以同样的姿势往相反的方向跳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