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颈》石与川

2、井生

　　无论是佛，是仙，是神，是妖，是怪，是魔，还是鬼，皆有来地与去处，只因道不同而有别矣。
　　陆压道君，不在三界中，不据极乐地，不归人王管，不服地府控，飞出三界外，不站五行位。是创始元灵的第四个徒弟，最不学无术，最不通道理。修玄明之气，学成出师之后，三界之中见过他尊颜的仙者，便是甚少，而古羽在其屈指可数之列里。
　　古羽少时曾拜于鸿钧老祖门下，可惜幼时尚未开智，虽承父辈仙根却无修道之心，因此并未被鸿钧收为弟子。但老祖有识相慧眼，知其必定大器晚成，将他拒之门外之前，私授其道，让其自己体悟其中深意，得道则其获益，失道便也无妨。
　　古羽遂居蓬莱以北的竹青山中修行。不知过了几千年，他所修玄清之气竟然覆盖整个竹青界地，且大势之气竟有直冲云霄之力，让四海八荒为之震惊，皆以为其得鸿钧老祖真传，而名噪八方。此后多有仙家子弟访竹青拜师，可惜古羽没有布道之心，收徒门槛又颇高，千年来只收了八位弟子。
　　陆压道君与古羽初遇，是在其成器之后，陆压正于蓬莱游历，见北方山丘呈现异象，耐不住好奇之心前往一探究竟，寻气所至，竟见一个眉清目秀如人间刚到及冠之年的男子，打坐于竹海之间，风过其身则停，叶落地而无声。
　　若不是陆压与古羽之后相谈，竟不能相信眼前这个相貌俊朗的修仙者竟然有了五千年的修为，真真是后生可畏。
　　此后，陆压每去蓬莱游历，都会到竹青山中找古羽对弈饮酒，相谈甚欢，成了忘年之交。

　　只那一次，不同。
　　陆压到竹青后，一见古羽便邀下棋，且面色凝重，开棋之前，对古羽说：“若这局输我，便替我完成一事。”古羽点了点头。
　　棋盘之上，陆压不似往日闲散，落子淡定，招招可见其求胜心切。
　　而古羽知其品行，虽不知所为何事，而且自己愿意相助。但陆压他不愿意相求而是选择以输赢之道相压，此棋定要全力以赴，万不可假输于他。
　　风过竹海，吹叶成歌。落白子者，眉如冷箭，眼如星辰，有着凡尘而立之年男子的稳重；落黑子者，肤白清瘦，唇薄微紫，鼻立高挺，像世间流连花丛的公子哥，放下放荡不羁的姿态，改邪归正。他落子速度极快且落子之位极准。
　　“你输了。”黑子落定，一局十年。
　　陆压没有以前赢棋时的喜悦，脸色略显苍白，冷冷地说：“古羽，去堂庭山中寻一口枯井，枯井中有一个孩子，名为单字——陵，如果她没有死，请收她为徒。”
　　“陵。”古羽心中记下。至此陆压再未游历竹青。

　　堂庭山，千万年来雨水充沛，仅那一口井，终年干枯，未续得一滴甘霖。古羽跳入井中，井深且井底空间极大，在一个巨型蟾蜍的尸骨上，他找到了陆压道君口中的孩子。
　　她依然活着，正甜甜地安睡在襁褓之中。
　　这孩子有仙根，并非凡胎。只是……陆压道君为何，与自己赌棋将她托付于己？且明知此孩身处堂庭，而不自己带走？古羽心中怀疑但未下定论，隐隐感到，自己手中抱着的这个孩子一定与陆压道君有关。
　　他跳出井的那一刻，阳光照到了孩子的脸上，一对凤凰从南方飞来歇在枝头鸣唱。孩子似乎被凤凰之歌吵醒，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是古羽从未见过的清澈之眸，灰中泛蓝，如晨雾笼罩着的山泉，那般空灵，那般寂静。她眨了眨眼，眼珠转了一圈，才定定地看着古羽，又眨了眨眼，然后合上，安静地睡去。
　　在井生消失的岁月里，古羽曾想过，即使自己早于再见到她前仙逝，应该也不会忘记，初初抱起她时的心情，看着她的眼睛时，内心的波澜。
　　古羽抱着那个孩子，想陆压道君赠她单字压命，恐对其修仙生涯不利，却又想不出更配她的名字。就草草地因为孩子出生于一口枯井，便唤她——井生，赐姓为——陵。

作者有话说

　　初初茅庐，希望有读者支持。踊跃留言，我会积极回复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