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回首》董安可可

12、第 12 章

　　安安接到顾大叔的电话，匆匆赶到了火车站。

　　天气不算太好，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安安一手撑着伞，一手拖着行李箱，还得不停往出站口眺望，着实有些狼狈。

　　大叔发给她的到达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可安安连大叔人影都没看见一个。
　　渐渐一丝不安拢上安安心头。

　　她不怕顾大叔出什么事儿，作为一个爱管闲事的老警察，安安担心的是：
　　他让别人出点什么事儿...

　　好在，半小时后，终于看到了顾大叔的高大身影。

　　“爸，怎么这么晚？”
　　“我前边有几个毛头小子插队，我就说了他几句，你猜怎么着，他居然教训起我来了，那我这暴脾气，我就，我就...”

　　安安无语的看着顾大叔，顾大叔跟自觉的闭上了嘴。

　　都这么多年了，顾大叔什么时候才能让安安省心一点？

　　安安把伞塞到大叔手里，自己接过大叔的大行李包放在拉杆箱上，叹了一口气，单手挽着大叔手臂，说了一句，“走吧，太平洋的警察，我们去酒店吧。”

　　顾大叔也不只是怎么地了，安安在的那二十年，连过年都在加班。这次居然破天荒的请了年假休息好几天。
　　请了年假也算了，还硬要来上海玩几天...

　　安安看了看西天，太阳没落在东边，天上也没下红雨。
　　此事太稀奇。

　　皇庭那边要换人，所里也没催着安安回去。正好，安安可以匀出这几天好好地陪顾大叔走走看看。

　　再一想，自从母亲过世之后，他们父女俩，已经很多年没有一起旅行过了。
　　提到母亲，安安想，虽然顾大叔嘴上不说，可心里是愧疚着的吧。
　　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从来不提母亲的名字，也从没有想过续弦。

　　安安的母亲是在安安十岁那年过世的。
　　那一年，顾大叔难得带着她们母女一起去海南旅行。潜水，蹦极，一家人玩得不亦乐乎，可谁知，头天晚上安安母亲回酒店就不行了，她甚至没等级去医院抢救。

　　每日每日忙于工作的顾大叔不会知道，安安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去海南之前，甚至连续几天滴水未进。他能看得到的妻子，总是温柔跟体贴，从不会发牢骚抱怨的。
　　所以到死，他都没来得及跟她说上一声“你辛苦了”。

　　但是，母亲应该是幸福的吧。

　　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一程，是陪在自己深爱了一辈子的人的身边的。

　　现在想来，安安觉得，当时的母亲应该是应该意识到了什么，才会在去海南之前，拉着她的手跟她说，“安安，你以后要好好照顾你爸，要是妈妈不在了，爸爸一个人会很寂寞。”

　　当年的安安只有十岁，当然不懂其中的深意，却也是点头答应了的，可现在呢？
　　答应了的母亲的委托，安安还是食言了。

　　私语找了家普通的家庭酒店住下。
　　整理好行李，又吃了晚饭之后，安安提议去外滩看看风景，顾大叔虽然有些不愿意，但还是没拗得过安安，被拖着手臂出了门。

　　不是周末，外滩的人不是很多，天上的星星也不是很多，大约是外滩的灯光太过璀璨的缘故。夜过柳梢头了，也不怎么冷，只是偶尔一阵江风吹过，还能带来一丝凉意。

　　一路上，顾大叔问了安安很多，问她工作为什么没回新加坡，又问什么工作，最后问了一句，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了。

　　安安吐了吐舌头，说了一句，“砸了，这次的业主啊，是个顶级龟毛的极品，自己什么都不懂，还嫌我不专业，直接让我滚蛋了。我好歹也是参与过跨国海底隧道项目的工程师，顾大叔，你说说，他们是不是狗眼不识珠。”

　　本以为可以听到几句安慰，顾大叔却说了一句。

　　“是不是猪我不知道，但是选了你，的确得算人家倒霉。到时候记得跟人家说声对不起。”
　　嗨，还真是她亲爸啊！

　　“对了，上次看你桌上堆了那么多电脑的书籍，怎么现在局里还要求你这老警察与时俱进啊？”
　　一个连发个信息都只晓得用笔画的人~~~

　　“我是想着网上不是说可以视频什么的吗？想学一学那家伙来着，谁知，那书上根本没教，真是浪费我时间。”

　　安安暗自埋汰，要是连视频这种功能都能被写进书里，编书的大概会累死。
　　不过，大叔学视频干吗，难不成...

　　“怎么，你要跟网友视频约会啊？”
　　原以为大叔会炸一炸毛，谁知，大叔却忽然换上一脸正经，“我就想着，能多看看你。你一个人在外面，也没个人陪在身边，能见一见面，我们都能安心一些。”
　　顾大叔一席话，弄得安安一个毛躁的心瞬间变得湿润。

　　她想过父亲会寂寞，但她以为他不会在意。
　　毕竟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可...

　　顾安安作为女儿，真的很自私，不是么。
　　因为自己的伤痛远走，却无视亲人的感受，于父亲，于沈知旭，都是一样。

　　“爸，要不，我不走了吧。”
　　这真的只安安的一时冲动。

　　这么多些年来，她一直的打算都是等父亲退休之后，直接接他去新加坡的，可是此情此景，她说不出口。

　　那么自私的话，她真的难以启齿。

　　顾大叔没有惊喜，也没有意外，只是拍了怕安安肩头，慈爱地笑着说，“如果你放不下，留在这里不快乐，我看着也没什么意思。什么时候，等你想通了，再回来吧。”
　　那一句，“要是我这辈子都想不通了呢？”安安没有说出口。

　　准备回程的时候，安安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显示地区是上海，会是谁？

　　“在哪儿？”

　　短短三个字，换做其他人，大概连男女都分不清吧。
　　可安安听清楚了，那淡淡的，略带沙哑的好听的男中音，是他专有的声调。
　　原来这么多年，他从未改变，而她，也从未忘记。

　　“我现在在外滩，有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吗？
　　刚说完，安安就很担心，他会直接挂断电话。

　　“我爸来上海了，玩几天，我来接他。”于是，急匆匆的，补了一句解释。

　　电话那头顿了顿，再开嗓，声音好像已经不那么冷冰冰了，“你打算让叔叔住在哪儿？”
　　“就是一家小连锁酒店。”安安回了一句，见沈知旭又是半天没反应，才低低说了一声，“你们酒店太贵了。”

　　5999一晚，她一个月的工资，只能住两天。
　　这也太离谱了~~~

　　“我过来接叔叔，你站着别动。”

　　他要过来接顾大叔，却让她站着别动~~~
　　安安想再问一句，电话里只剩下一串忙音，还有一堆疑问号，比如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手机号码的？比如如果没有顾大叔来上海这档子事，他原因打电话给她是什么，以及，外滩这么大，她该站在哪里等。
　　还有，她该如何跟顾大叔解释，那个让她滚蛋的极品业主就是沈知旭的这个事实。

　　安安可不敢在自称福尔摩斯.顾的大叔面前扯谎，老老实实，原原本本交代完前因后果，顾大叔拧着眉头，只问了一句。

　　“丫头啊，你该不会是还喜欢那小子吧。”
　　安安咬了咬下嘴唇，难为情的点点头。

　　这真是！

　　顾大叔眉头皱得更深，又问，“你觉得那小子还能要你？”
　　安安摇摇头，回了一句，“估计不能。”

　　顾大叔对着黄浦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听说那小子现在混得不错啊。”

　　安安附和着点点头，“嗯，是还不错。”然后，“大叔，我有没有跟你说，他就是皇庭的总经理？”
　　顾大叔郑重地看着安安，“你刚刚说的是员工。”
　　“总经理也是员工，高级员工，劳动法里写着的。”
　　“哪一页？”
　　安安不说话了。

　　大约十多分钟后吧，安安远远地就看见他黑着脸，一步朝自己走来。
　　名正言顺的走来，不是路过，也不是偶遇。

　　月光洒在他的头顶之上，一切都那么的梦幻。

　　然后，沈知旭一点点地近了。
　　安安想，要说点什么呢？

　　谁知，沈知旭只看了安安一眼，便绕过他，直接走到了顾大叔那儿...

　　所以，他是为顾大叔来的么？
　　这真是，好残忍的真相啊。

　　安安悻悻地的转头，看见这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笑得很满足。

　　...

　　寒暄过后，安安知道，躲也躲不了的重头戏来了。
　　“顾叔，您来上海的这几天，要不我来给顾叔当导游吧，安安她对上海也不熟。”
　　说罢，还对安安微微一笑。

　　那笑，安安琢磨着应该是耻笑，绝壁是耻笑。还有，他平日不总是凶巴巴的管她叫“顾晨星”么，这个时候装乖，是不是也太会来事儿些。

　　“好啊。”“不行。”

　　安安望了望顾大叔，又看了看沈知旭，赶紧收回目光，弱弱地说了一句，“他工作很忙，爸。”
　　“哦，这样啊，那就不好麻烦了。”

　　沈知旭哼了一声，哼一声的意思是什么。
　　——顾晨星，就凭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敢跟我逗，瞬间秒了你。

　　“不麻烦，顾叔，这几天刚好我放假，可以跟安安一起好好陪陪你。我爸听说您来了上海，说什么也要跟你聚几天。这几天顾叔就住我们家，我来安排行程。”

　　“很好，我也已经就没见过你父亲了。”“不行。”

　　这一次安安不是开玩笑的。

　　“不用了，我们住酒店就可以了，阿姨腿脚不便，我们不好打扰。”
　　知旭眯着眼睛，压低嗓子，“我妈去了澳洲疗养，放心，你麻烦不到她。”然后小脸转向顾叔，“那就这么决定啦。”

　　安安泪奔，她都还没发表意见呢，怎么就决定啦，决定什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