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31 王妃病重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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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装着没听懂的那句诗，是出自李商隐的《十一月中旬至扶风界见梅花》，“匝路亭亭艳，非时袅袅香。素娥惟与月，青女不饶霜。 赠远虚盈手，伤离适断肠。为谁成早秀？不待作年芳 。”
这首诗大意是李商隐自我感怀，是说虽然梅花香气沁人，然而过早开放，暗喻自己早慧却境遇不好，素娥两句，与作者生平相照应，伤离两句，却是想将梅花寄给远方的朋友，但却办不到，与朋友日渐疏离而悲断肠，最后两句，则是照应了开头，恨自己早慧然而还是有自己没有办法实现心中的抱负。
霍青绵走出来，寒风令她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裹了裹衣裳，方才王妃似是借这首诗说什么。
即使她不想知道，但这不难判断。王妃说的似乎还是她自己，即使早慧，也是有自己做不到的事。具体事情，她不得而知。
但是令她断肠之人，或许应该是赵元俨吧。
那人在他方，生病的人总是希望亲人能够回来吧。
霍青绵才发现，似乎王妃没有亲人还是怎么的，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娘家人拜访，也可能是被拦着了？
刚才看到王妃的样子，久病的人，还是希望能够出来？她真去问了薛然可不可以让王妃出来看看花。
薛然同意得很快。
“可我担心外边太寒，王妃身子受不住。”霍青绵犹豫道。
薛然只说了，“多裹点被子就好。”
霍青绵没听出他未尽的话，他其实想说的是，若是王妃有什么愿望，就满足就好。
霍青绵继续问，“您找到解药了吗？我现在看的东西，您可以考我吧。”
“你再看点，我再想想。”薛然说。
“可是现在她身体虽然好，没有好全，是真的没解药吗？”霍青绵着急，“就没有别的方式把这种毒从体内清除掉呢？就像绿豆汤几乎能够解百毒一样，就没有什么奇花异草，可以让这些毒不再伤害身子呢？”
霍青绵有些语无伦次，她对医道还是没有很深的研究，只能把想到的又继续说。
薛然摇头，“已经不是解药的问题了。”
霍青绵往后退了半步，这才听出来之前他所说的意思，“你是说……王妃已经……”
薛然点头，看在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将心思放在书的份上，看了那么多，应该能接受吧，便坦白说，“从我一开始接手的时候，她的病，也就是在拖时间，找解药也只是可能能够再延而已。”
霍青绵的情绪稍微失控，眼泪流了下来，“您一直在骗我，可是……王妃她知道吗？”
“我想，她应该知道，她病的时候，当年我告诉过她，她有可能活不过二十岁。而今她又中毒，她一直知道，也不过是在拖日子。”薛然说。
“可是她这几日，服了您的药之后，不是精神头好了许多吗？虽然可能有时候还是躺着。”霍青绵说，“她这不就是好转的迹象吗？”
薛然摇头，“我从第一天就告诉过你，我是神医，但不是神。她这个病，无论什么灵丹妙药，都没有办法。而今她能撑着，也只是在等着什么罢了。”
“那王爷知道吗？”霍青绵问。
“知道，”薛然叹气，“他也快回来了吧。今早来的消息，官家已经同意议和，也差不多回京了。”
霍青绵点头，“还请您努力延迟。”
薛然看她努力忍住流泪，即便看惯了各种家属，也不忍心，“这事……王爷其实都知道，他们成婚前，王爷知道她病情，也早都做好准备。找解药则只是一种聊胜于无的举动，也不过拖时日。也可能拖不了，这解药逆着解，也是对身子大伤。还不如就如今这样，以她的性子，怕是还能拖到元俨回来。”
“我……明白了。”霍青绵听到这消息，游魂一般走回这几日待的房间，刚将门关上，背靠着们，看到那一堆被她看完又分门别类放好的书籍，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门缝滑下，瘫坐在地上，第一次如此失态，她的确没法动弹。
医书？看了，去寺庙，求佛祖，求了……
可是，这些都没有用啊。
她将腿曲起，用手臂抱紧自己的腿，似乎是有点安慰。
她还能做些什么？
劝赵元俨回来？以什么姿态？赵元俨未必不想回来，只是不能回来，一边除了国家，还有就是官家在，他一力主张的，若是他先走了，无论以什么理由，更何况上次自己还在的时候，寇相和高琼的事，那事似乎还是没查出来到底是谁，若此时赵元俨离开，官家的性格，很可能会回来。
哪怕现在听说要议和了，可这协约一天没有正式订下来，若是辽国继续攻打，官家回来，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哪怕官家在，都有傅潜这种抗命之人。
若官家不在，澶州之战，到现在的战果到底还能不能保留还是个问题。
若劝赵元俨回来……是不是王妃想等的人，等到了，她心也满足了……
霍青绵只感受到背后由于紧抵着门背，冷风还是从细细的缝隙里争先恐后出来，她背后的凉意才能让她保持一丝清醒。
梅花……
对，之前答应了王妃，让她出去看看。当时也只是半安慰的话语，虽然知道她精神头好了不少。但要走动到房间外边，这个还是需要时间。谁料到后来才知道她可能真走不出来。
若是让人背着抱着，莫说婢女没有这么大的力气，王妃也必不肯这样做。
若是……若是能够将残疾人或者老年人的轮椅制造出来，这个可能性还是有的。
想到这，她才有了一丝的力气，爬起来，找出纸笔，努力将简单的轮椅构造给画出来。哪怕就是在轮子上放椅子，也是可以的。至于工匠，她就不信，以王府的力量，还不能在两三天内造出来么。
这日，王妃刚醒不久，便来人通报说霍青绵来了，刚让她进屋，便看到一个裹成白团的团子跑了进来，离她床还有段距离，便停住了，一张脸挡不住的笑意，“您还想出去赏梅吗？”
“若是能去则好。”王妃有点意动，“只是……”
“您放心，我已经问了薛神医，他说多裹被子避免着凉就好。”霍青绵又补了一句，“我有方法带您出去。”
“什么法子？”王妃看她，向她招手，“过来，来近一点。”
霍青绵却没有动，“我刚从外边过来，身上的寒气太重，待会咱们若出去，外边的寒气都一样了，我再近一点吧。您现在没披着风衣，这被子大约是耐不住的。”
然后偏头，“推我带的东西来。”
王妃莞尔，“带的东西很多吗？该不会把整棵树都搬过来吧。”
“没有，我只是做了个椅子，”说话间，便有两个婢女推来了椅子，因门槛的缘故，她们在过门槛的时候，还铺了垫高的木板，这些霍青绵都考虑好了。
“圆圆可是要我坐在这东西上，推着我出去。”王妃很快就猜到了。
“是的，”霍青绵点头，又吩咐道，“你们在这上面再加床烘暖的被子，我带着这个过来，确实不好准备，或者将那好的皮毛捂暖了，垫过来。”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看到王妃难得有这么高兴，赶紧下去准备了。
“圆圆想得周到。”王妃点头。
霍青绵一时间没憋住，“为美人服务，当然是我的荣幸。”说完之后又自觉说错话，作为经常帮朋友做完事，便开口调侃的人，此时忘了前面这人是长辈。
王妃半笑道，“圆圆从哪学的话？这句话可不是这样用的，以后若是交了手帕交，你这可是唐突了别人。”最后又认真说，“这些东西以后我……我再让人慢慢教你吧。”
霍青绵点头，听到她最后的时候，怕是她也猜到了什么吧。
没有别的表现，不一会儿王妃身边的人便把东西都置好，几个身手好的婢女将王妃抬上去。霍青绵矮个子大约和那轮子一般高，王妃坐上去后看着颇觉得好玩，打趣说道，“圆圆平日还是多吃些。”
霍青绵也看出来了，只好假装愁眉苦脸掐着自己的脸颊说道，“都长到这上面去了。”
在庭院外，王妃让几个婢女都下去，霍青绵陪在她身边，“圆圆，可能，我等不到王爷回来了。”
霍青绵站在她侧后方，猝不及防听到这句，努力将情绪收着，用一种较为欢快的语调说道，“怎么会呢？您不过是病了几日，这几日有薛神医在，您这精神头不是越来越好了么？”
“圆圆，我不大好转头，”王妃说，“你到我前面来。”
“好。”霍青绵一边说，一边眨了几次眼睛，将泪水憋回去。
“有一些话，我写出来也不放心，我知道你记忆素来好，”王妃说，“我告诉你，你到没人的时候，再告诉王爷好吗？”
霍青绵努力笑，但她不知道，她此时的表情，还达不到骗人的时候，“您想说的话，亲自说给王爷听不更好吗？”
“圆圆，好好听吧，”王妃还如平日一般看着她，“这些话，别人转达，不大合适。”
“好，”霍青绵说，“不过待王爷回来，您就和他说吧，我可就忘了。”
王妃微微弯着嘴角，“好。”
霍青绵不过是在安慰她罢了。
“话也不多，你告诉王爷，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他。待我死后，还是把我从宗谱上偷偷除名了吧，这样的话，也不必送我回祖坟，随意找个清净的地葬了。陪葬也不需要什么，就如僧人一样，一把火烧了，也落得个清净。”王妃话说得很慢。
可这话，在霍青绵耳里，只有说不出的难受，这已经是在交代后事了。平日温婉的她，这才看得出她心思有多烈。
“或者放在佛祠也是可以的，”王妃说道，“不过皮囊。也谢谢他这两年对我的忍耐，他是个……好人。”
王妃说到这，便改对霍青绵说，“就这些吧，他知道我的意思，还有，圆圆，接下来我告诉你的，你就别告诉他。”
霍青绵已经无法努力挤出微笑，只好点头。
“王爷呢，对你一直是好的，他可能对每个人都一样，为国尽忠，为友尽力。你能在他庇佑下，总可以长大，”王妃将一只手从袖子里拿出来，拉着霍青绵，霍青绵顺势将耳朵放在她嘴边，“就是啊，他很好，但是，记得，不要算计他任何事情，你想要的东西，直接告诉他，他无论给不给，他都不会生气，会和你说。但是若是算计他……他是忍不了的。”
说完后放开霍青绵的手，霍青绵还愣着，王妃自嘲笑道，“当年我就是太年轻，以为是对的。但现在方知，最重要的是坦诚。但……已经晚了。”
“你还小，那么聪明，总有一天能够体味出我的话，”王妃悠然道，“好可惜，我也想要个孩子，像你一样聪明的孩子，只是……”
王妃最后的声音几乎不可闻，又转了个语调，“瞧我，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圆圆，你有时候心思太重，和我一样，但在你最亲近的人前，心思不用过于重，每个人都是很喜欢你的，不需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好吗？”
“好。”霍青绵点头。
王妃这才放心，“梅花很美，铮铮傲骨，只是……往事不可追，圆圆，谢谢你，让我看到最后这梅花的样子，我也无憾了。”
“不不不，明年后年大后年，以后年年陪您看梅花好不好？”霍青绵听这感慨，只能用苍白的语言说道。
“行了，我也倦了，你让她们几个推我回去吧。”王妃说。
霍青绵先叫人来，然后说，“好，我还要这梅花蕊上的雪，给您煮茶好不好。”
王妃却慢慢又倦了，只微不可查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031 王妃病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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