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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沈浪身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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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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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阴,祝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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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白飞飞再次睁开眼睛,已过一日。她勉力起身,见玄和坐在桌边,一手撑着头在打瞌睡,原本神采奕奕的面容略显憔悴,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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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白飞飞唤了一声,顿觉嗓子哑的难受,大概是吸了许多烟灰所致。
玄和睁眼,见她醒了,忙走过来在床边坐下,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沈大哥呢?他在哪儿?他怎么样了?他醒了吗?——咳,咳——”白飞飞急急问了好几句,嗓子受不住,顿时咳嗽起来。
“你呀。”玄和端来水,道:“你伤的不比他轻多少,他有冷三爷和祝掌柜照顾,应该没事的。”
白飞飞接过水来,嗟了一口,道:“这是哪?”
“朱记钱庄祝掌柜的府邸。沈少侠也在这里。”
“我想去瞧瞧他。”
“快活王给他输了不少真气,应该已经没事了。你热毒刚退,等服下了药再去也不迟。”玄和看着她着急的脸色,心底暗叹——真是一对痴男怨女。
白飞飞抿了抿嘴,盖上茶杯:“快活王呢?”
“他在怜云别庄落脚,祝府可接不下他的大部队。”玄和顿了顿,叹道:“好好的怜云山庄,就这么付之一炬了。”
白飞飞对此倒没多少感叹,接着问道:“那黑蛇呢?”
“黑蛇已经去临安了,你和沈少侠也可放心。”
“道长……已经见过快活王了?”白飞飞隐隐觉得自己的身份要瞒不住了。
“是啊,白姑娘。”玄和看她的脸色由白转红,微微笑道:“或者应该称您一句:‘幽灵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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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句‘幽灵宫主’。
蓦然想起了那二十年充满仇恨与欺骗的日子,白飞飞登时五味杂陈,黯然道:“这声‘幽灵宫主’,现在听来,真是好笑的紧。”避开玄和疑惑的眼色,低头垂眸,嘴角扯起一丝苦笑,接着道:“幽灵宫半年前就散了,而我自己,更是不知道自己姓白,还是姓旁的什么。所以,道长还是叫我小巫吧。”
玄和哑然,端详着她的脸色,似是又变回了半年前刚醒时那般,眼无眸光,唇无亮色,神色淡漠的不似活人,也不忍再问些什么,只得道:“我去吩咐青容给你煎药,你好好歇着吧。”
白飞飞不再抬眼,只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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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听着窗外稀落的蝉鸣,白飞飞在床上直直躺着,愣是睡不着。脑海里翻覆着许多事情,一件复一件,饶是她这般聪明,也顿时不知何去何从。
——快活王已经见到了她,死而复生的事,朱七七那里已经瞒不住了。
——冷三爷也应该见到了她,仁义山庄,会有什么动作?
——还有江湖上的闲言碎语,会对太清观造成什么影响吗?沈大哥,又会怎样面对这些呢?
白飞飞曾经以为,自己最不愿的,是让沈浪知道她尚在人世。但现如今才恍悟:事实正相反,这世上只有这么一人,即使让他知道了,她也不会有太多顾虑。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关系在世人看来太过隐秘,也或许是他们之间,曾经有过最为亲密的时刻。那时在心里筑起的高墙,困住了自己和沈浪,也拦住了墙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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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沈浪,白飞飞的心安了一些。她犹记得他俩一起跌下树去的那一刻,沈浪虽已神智不清,却仍然拼了力气将她搂过,让自己的胳臂垫在她的身下。
想到这层,白飞飞再也躺不住,勉力起身,走出门去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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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竹林青葱,乃是三月饷春。现如今过了大半年,秋风西至,月色清明,秋蝉声色渐隐。白日天高艳阳,而夜晚则风凉如水。
白飞飞在祝府里缓步走着,凉风吹过,在她身上却是惬意。
她寻了一会,便在不远的厢房里,听到了冷三爷和沈浪在说着话。她想先行回避,却听到了冷三爷的一句“少主”,当下疑窦从生,便轻手轻脚地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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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必多说。”沈浪的声音不似平日清朗。
“已经过了大半年了,少主何时才能回仁义山庄主持大局?”
沈浪抿唇不语。
“少主!”冷三生性莽撞,冲口道:“少主一直不愿回庄,难道是因为白飞飞那个女人吗?”
沈浪脸色一沉,道:“少主名讳,沈某承担不起,飞飞既然是我的妻子,我照顾她,又有什么不应该的。何况仁义山庄没我主持,这十几年不也这么过来了,为何要急于一时。”
“可是沈爷在天有灵,自然是希望少主能担起一家之任,行义江湖……”
“好了!”沈浪皱眉打断。见冷三噤了声,又缓了缓语气道:“再给我半年时间,半年后,我自会给你们一个答复。”
“可是——”
“没什么可是。”
“——就算少主要迎白飞飞进门,也没有必要等到半年以后啊!”冷三憋不住,还是说了出来。
“半年后,等她身子好了,我再问问她的意见。”沈浪沉声道,神色烦躁。
“可——”
“好了!”沈浪怒气渐生,引发伤痛,脸色登时白了许多,一个站立不稳,赶忙扶着床沿。
“少主!”冷三一惊,忙上前要扶。沈浪挥开他,道:“天色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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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三脚步匆匆,刚踏过回廊拐角,白飞飞便从阴影里走出。
她研究柴玉关近二十年,自是知道他乃沈家灭门案的元凶,也知道那场惨事后,只有沈岳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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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他是沈天君的儿子。而那个时候不明白的,白飞飞终于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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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他为什么为了仁义山庄这么拼命,即使中了阴阳煞命在旦夕,也要去为之奔波。也明白了,因着朱爷与他的父亲是结拜兄弟,他对于朱七七,更是有一份不同寻常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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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房门没有关紧,余出一矗烛光。
白飞飞轻轻推开一丝门缝,探出头去瞧。只见那人左臂夹着厚厚的绑带,胸前还有喷出的血渍。他吹熄烛灯,缓缓走向床边,伴着轻微的咳嗽重重躺下。
那样沉重的身世,和那般清朗的笑意,是要怎样的聪慧明白,才能把这两项一起活出来?
低叹一声,白飞飞噙着的泪水,终是溢出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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