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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怜云山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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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淮阴城南，朱记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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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家财势之大，北可过雁门关外，西可攀蜀地高川，东可至蓬莱瀛岛，南可往江南水乡。而近年来，随着紫气东南迁，朱家以淮阴为点，在江南新办了大片产业。
而淮阴城南的祝府，便是朱家在江南一片最大的管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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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少侠，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一位灰髯锦袄，鹰鼻垂眼的中年人匆匆进到大厅，对沈浪鞠躬拱手道：“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祝云祝大掌柜。”沈浪抱拳道：“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名唤祝云的中年商贾点头哈腰道：“岂敢岂敢。这江浙一带的朱记钱庄，都已经算是姓沈的了，不知沈老爷这次，是为查账，还是……？”
“哈哈哈，什么沈老爷，沈某可担待不起。”沈浪朗笑几声：“我来是想拜托你几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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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云听他忽的压低声音，心领神会，赶忙附耳道：“沈爷请讲。”
“之前掌管过你们的怜云山庄，这几天有没有接盘淮阴附近的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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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知道？”祝云惊异道：“两天前那个黑蛇来过，我还以为又是王家居心叵测做了什么手脚，随便应付完，就让手下去汾阳找朱爷和您汇报呢。”
“什么！”沈浪一惊：“人呢，赶紧让他回来。”
祝云面露难色，垂眼耷拉的更低：“已经去了两天了，这……”
这下糟了，沈浪心里暗暗叫苦，那时一心只顾着解药，忘了交代钱庄的事情。“算了，你再加派一个人，快马加鞭赶上，就说这接盘的事，是我同意的。”
“什么！”这回轮到祝云一惊：“沈爷，这事朱爷知道吗？”
“哦？”沈浪斜睨了他一眼：“我还不知，我的产业我做不了主了。”
“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祝云打点起商人的做派：“只是事有蹊跷，沈爷久在江湖，却不懂商场，别是被小人欺骗了。”
“这事啊是我牵头的。”沈浪坐下来，端起杯茶吹了吹，道：“你也知，沈某不经商，不懂商，这么多产业在我的手里，我也没什么概念，不如让怜云山庄的人接管。只要钱庄能运营的好，姓朱，姓沈，还是姓王，又有什么关系。”
“这……”
“什么这不这的。”沈浪皱了皱眉道，放下茶杯，道：“就这么说定了。对了，我这里还有一些帐票。”说着站起来，从袖中拿出剩下的一半，道：“你帮我看看，有哪些是江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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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云接过帐票，粗略看了一下，抽出了几张，道：“江都不算大，东西南北就这么四个吧。”
“好，这四个，和淮阴最大的这一家我留下，其他的，你托可信之人寄到最南边的临安分铺，交给那里的掌柜。”
“做什么？”祝云大惑不解，这些帐票在常人看来可都是不得了的财富，而他就这么松松散散的放在身上，又这么寥寥草草的给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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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一个月，怜云山庄自会有人去取。”沈浪摆摆手：“除了这五家，其余的都归在王家手下。”
“沈爷！这等大事，这！”祝云大惊失色，面对沈浪的云淡风轻，久经商场的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
“好啦，你好好干，我会知道你做没做到的。”沈浪笑着伸出手去，重重的拍了拍祝云的肩膀，又道：“此事我自会向朱爷禀明，你不用多心，做好分内之事即可。怜云山庄也并非没有管过你们，不用这么害怕。”
吃力的承着沈浪重重拍下的手掌，祝云冒出一丝冷汗，强作镇定道：“既然沈爷亲自吩咐了，小的自当全力以赴。”
“好，祝掌柜不愧是朱家在江浙一带的顶梁柱。沈某还有别的事，就此谢过！”沈浪欣慰的一笑，拱手走了。
祝云伸手想留，却也不知用何借口，望着他疾步走远的背影，只得暗暗叹气：这些大侠名士，千金散尽也不动声色，真是让他们这些寻常人家捉摸不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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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淮阴城北，怜云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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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大模大样的敲了怜云山庄的大门，而后被下人请进了主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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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来得急，不曾仔细端详，这回跟着走过曲曲折折的回廊，沈浪不禁有些恍惚：在竹林隐居了半年多，重回旧地，反像是回到了梦中。
半年多前，他也曾和王怜花把酒言欢，嬉笑调侃。
聪明人对聪明人总有些情不自禁，情不自禁的惺惺相惜，或情不自禁的熊熊妒火。
只可惜，沈浪是前者，王怜花是后者。只可惜，他俩除却聪明，其他相似之处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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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王怜花，沈浪曾遗憾于他的不信任，也曾叹息于他的求而不得。他曾向王怜花伸出无数次援手，但见他越陷越深，也不得不拔剑相向。最后日头倒转，剑光交错，沈浪急得杀红了眼，除了怀里随风飘逝的白飞飞，旁的都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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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生死，没有大事。沈浪四岁就明白。
除了白飞飞活着，没有更大的大事。沈浪二十二岁才明白。
他明白的不算晚，但他不明白的是，自己是人不是神，生死之事，人，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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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这段短暂却跌宕起伏的江湖往事，随着两樽棺木一起尘封地底。留下的，不过是随手撰录的武林外史，供活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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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为生者活的沈浪，那日之后对生死幻梦有了别样的体悟。
梦里不知身是客，在这世上既是客旅是寄居，那是梦是醒，是死是生，又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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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淮阴下了场大雨，叠满院落的落叶，比上回来时又厚了几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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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思绪，行至主堂，黑蛇正在偏座上等他，见他来到，警惕的扶着剑，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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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兄。”沈浪拱手道。
“沈，沈兄。”黑蛇握着剑柄的手出了些冷汗。
沈浪瞥了瞥他略略发抖的手，微笑道：“你别紧张，我是来履行我的承诺的。”
“承诺？”黑蛇干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朱记钱庄的人已经去汾阳通风报信了！”
“是我的失策。”沈浪抱歉道：“不过，就算他们不去，快活王也迟早会找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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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蛇低头不语——早在绑架朱七七失败之后，他就预料到了后果。
“我已经将剩下的帐票送至临安，你们速速整顿一下，迁去那里。”
“临安？”
沈浪点点头：“临安有朱家最南处的产业，离汾阳最远，你们今夜启程，我可以为你们拖住快活王。”
黑蛇惊异的抬起头：“你为什么这么做？”
沈浪沉吟不语：如果飞飞未死，他定是袖手旁观。可如今，若是被怜云山庄知道飞飞活着，王怜花死的冤，更要向他索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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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为什么，只是不想冤冤相报何时了。”呆了半晌，只得再次搬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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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蛇一怔，感叹沈浪不愧是能放下灭族大仇之人，如此胸襟，世间罕有。不由对他升起了几分敬佩：“好，我信你。只是……”
“只是什么？”
“今天天色已晚，明日我们开始搬迁。”黑蛇咽了咽，恢复了镇定：“密室所在，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所以我想请沈兄帮我搬迁密室内的物什，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个好说。”沈浪松了口气。毕竟，王怜花是死在他的剑下，王云梦也因此而疯，他们母子二人为报私仇牵连了许多无辜的人，要说报应，也够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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