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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Episode1 ...

  •   【注意:文章全面整改期间,前后文风可能不衔接,并不影响观看,并没有弃文!】

      黑魆魆的浊云如破絮般卷涌而来,悄无声息地遮掩住了江户上空,昏夜的空气里到处弥漫着阴冷潮湿的气息。
      喝得酩酊大醉,男人醉醺醺地穿过逼仄的暗巷。兀地,一旁被废弃的旧篓里簌簌地抖动起来。男人惊得重心不稳,向后一仰,瘫坐到了地上。
      一个小小的黑影窜了出来,“喵呜”,细细的叫声划破静廖,逶迤着消失在巷子尽头。
      “什么嘛,是一只猫啊。”
      偏不凑巧,泥地上还坑坑洼洼地残留着些积水。男人嘴里骂骂咧咧地站了起来,忽然注意到了前面横拦在路中央的不明物体。再凑近些,男人的瞳孔骤然缩成一点——是人!①
      踉跄着跑了过去,甚至不顾污渍溅起再次玷脏了自己的衣物,男人蹲下身推了推躺在地上的人:“喂,你没事吧?”
      那人的脸略泛苍白,眼睛无力地睁开一丝细缝,微微阖动着嘴唇,只说了一句话:
      “我怎么会在这?”
      百般费解,再也回想不起来。
      这,就是一切的伊始……

      纵使身处这繁华浮靡的江户城,到了夜里还是难掩其虚空。沿街的盏盏路灯成了团团混沌,笼罩在络绎不绝的人群中。蒸腾的雾气与酒气融混交织,朦胧了行人的面庞。喜悦?亦或是悲愁?这些都无关紧要。因为在这昼夜不眠的歌舞伎町,夜不归宿、寻欢买醉的客人实在是随处可见。
      只是,这样无礼的人大抵还没迈步进那所姑且也算是有些名气的西乡酒屋里,就会被“委婉”地赶出去。嘛,所谓“委婉”,也不过那些店员如此想罢了。
      油黑的发鬓单单插上一支赤红扇形发簪,轻披锦蓝纱衫,穿着系有宽大黑绸缎腰带的素绸和服的美人,白皙纤长的手从袖中伸出 ,为客人斟上一杯清酒。朱唇漾起一丝笑,柔声说道:“请用。”
      这样的画面直教人人不醉心已醉。只是稍稍回顾几分钟前店里的场景,正是这双手将一个身长八尺的男人狠摔了出去。
      “呀,没想到假发子这么厉害啊。大家都在说呢,只可惜我竟错过了。”
      长濑笑吟吟地坐在木凳上,接过酒杯,扬首一饮而尽。刚刚下过雨,歌舞伎町的路不免有些湿滑。他又恰是个较为悠哉的人,慢吞吞地走了大半段路,才担心起是否迟了。谁知这个小插曲竟吸引了那么多客人的注意,他到西乡酒屋时,先前的震撼似乎还和着这氤氲的雾气尚未散去,一大群男人麇集在木门口,高谈阔论着被摔之人的狼狈。大喊着,红着脸,挽起和服的袖子,仿佛是自己干的一般。也多亏了这件事,长濑才不费吹灰之力,寻得了个空位。
      “本店有规定,不能让这种专找上门来挑事的家伙,扰了客人的雅兴。”桂伸手稳接过酒杯放回木盘中,语气平淡地不起一丝波澜,宛若自己并不是人们口中的当事人一般。
      “啊哈,“显然长濑仅将这番言辞视作谦虚,没作进一步交谈,悠然自得地看着眼前清冽透明的液体顺沿着瓷壶口缓缓淌入赤红的酒杯之中,不免挑了挑细眉,“说起来,像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做这种工作呢?我是说,你看上去非常厉害。”
      “我需要钱,作为事业的资金。”桂竹青的眸内突然盈转着高光,俯下身子,另一只手却还滞留在空中高举着托盘。宽松的素绸袖布幽幽垂下,恰掩住他贴近客人耳边的姿态,把控有度的细语轻轻落于长濑的耳膜,“请问您对攘夷感兴趣吗?”
      长濑怔了怔,尽管也曾听说过西乡酒屋里净是些攘夷志士,但他满心只当做街坊间的流言蜚语,谁知今日无心的一句疑问竟会引来这样的话题。他僵硬地稍稍撇过脸去,挠了挠微翘的浅金头发,促笑了几声:“啊哈……我不过是个靠文章维生的无名笔者,恐怕干不来那番大事业。”
      “作家吗?”桂不露声色地直起身子,他不是没听出对方的拒绝之意,“真好呢,执笔描拟世间百态。”
      提及工作,长濑忙摆了摆手:“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职业,我啊,完全没有名气,只是在一些不入流的杂志上勉强连载着。仅因曾被导师夸赞了文笔,就不觉自大了起来。想着必定能在文坛闯出一番天下,不顾家人劝阻执意退了学进行创作。起初确实得到了业界的一些赞誉,但渐渐地,人们就厌倦了我的作品。稿子不断地以无趣为由被退回来,正在连载的那些,稿费也少得可怜。”
      “追求心之所向,有什么不对呢?即便现在不出名,随着时光的冲刷,真正优秀的作品也自将被沉淀于世人面前。”
      “但是,已经累了啊。”长濑长叹了口气,缓缓阖上眼,自嘲地笑了笑,“我已经三十岁了啊,谁知道最终等来的是赏识还是永久的抛弃,我不想把今后的人生也赌在一场白日梦上。”
      “可是……”桂微微张口欲说些什么,却终是把话咽了进去。
      长濑抬手又将酒水灌入喉间,辛辣的气息直涌上鼻腔,呛得他眼圈微微泛红。市井的喧闹并未掩住杯子重重磕上酒桌的声响,他收回修长的手,低垂下眼帘,缄默不语。
      “喂,我说……”青年充满元气的声音划破了两人荒原般的沉寂。
      长濑缓缓抬起头,和着横亘歌舞伎町整个冬季的喧杂笑语,他看见站在酒屋门口的青年——双手插进灰色帽衫的口袋中,紫苑般的眸内流转着浅淡的暖意,倒映出落魄狼狈的自己。
      桂转身笑了笑:“是新客吗?第一次见到您呢。”
      “‘您'就免了吧,我还是个大学生呢。”青年一边不好意思地抬手揉了揉亚麻的短发,一边倒是毫不客气地直接坐到了长濑对面。
      桂用余光瞥了瞥四周,酒屋内至少还星星零零地散落着四五个空位:“啊啦,两位认识吗?”
      “不,我不认识他。”长濑有些微醺地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用手指摩挲着酒杯四周蔓延而开的陶瓷纹理,“啊,你这是做什么?”
      长濑微微抬起头,半眯起眼,困惑地看着青年伸手直接抽过他的酒杯。
      “刚刚就在听了,”青年两手叉着腰,脸上似是有些没由来的愠色,“我说,你也太消沉了吧。所谓作家啊,就是经历过冷落还继续坚持梦想最终成功的笔者。”
      长濑恹恹地乜了一眼青年:“还没踏入社会的小鬼又懂些什么呢?”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有一个人,即使身处困窘的境地也没有停止过写作。”青年罗兰般浅紫的眸间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光亮,兀地凑到长濑跟前,“呐呐,你读过《明治妖怪帐》吗?濑弥先生的文笔真是超一流,那种淡漠诡谲的笔调带着不可思议的幽微之美,每次都能令我仿佛置身于迷雾飘荡的怪谈之中。而且每段故事其实都有折射现实,啊,比如这次新出的那一卷《猫物语》,据说就是根据近期江户城内发生的43起莫猫袭人事件为背景原型的。嘛,虽然他现在是不怎么出名啦,不过我坚信他有一天一定会成功的。”
      长濑怔了怔,继而直起身子,不露痕迹地敛起深窅微诧的神色。
      “莫猫是指最近很流行的那种电子猫吧,自从天人来地球以后,带来了很多新奇的宠物呢。”桂见长濑又振作了些,嘴角扬起一丝笑,拂袖为青年斟上一杯酒。
      青年显然是不常饮酒,但还是蹙着细眉勉强喝了一点,然后舒了口气,轻晃了晃釉色细腻的酒杯:“嗯,我是没有见过这种猫,但据说它没有经过焊接处理却金属接缝,毛皮的质感柔软得和真猫并没有区别。而且还兼具网络功能,能读取持有者的想法并做出相应反应。啊,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将它们剖开来好好研究一番。“
      “欸,你在研究科学技术吗?”
      “嘛,我一直在我们学校的科研所做助教,所以对于这种东西比较感兴趣。”青年搁下酒杯,摊了摊手,”可惜莫猫在市面上不流通,要通过特殊渠道才能得到。我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自然买不到。但是说起来,真是奇怪啊,几个月内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莫猫袭人事件。研究人员检查过后都说发售的莫猫没有发生任何故障,到底问题出在哪了呢?”
      “真厉害啊,年轻的助教先生,像我就只会考虑猫爪下的肉球触感好不好。”,桂微微上扬的尾音透着挪揄的意味,却又显得真诚,“你一定会成为一位出色的科研教授的。”
      青年眨了眨眼睛,清清淡淡的嗓音直划过酒屋内的喧杂:“可是我并不打算在校内的研究所待上一辈子。江户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大量电子数据宛若滔滔狂澜般彭涌而来,占据了市井生活。这是科技的时代,我要成为警察,用科学的手段解决各种各样的案件。”
      竹青的眸色暗了暗,桂不动声色地地从袖中伸出修长的手,帮青年又重新斟上了一杯酒。恰有别处的客人喊桂,他便应了一声。俯身对青年轻声说了句“请用”,清冷的眼眸却眯起来,促狭成一线,淡淡地斜睨了一眼长濑,然后托起木盘不徐不疾地转身离开。
      长濑默默盯着桂离去的背影,方才桂的神情就如同警告一般,他不想惹上麻烦,也不会自找麻烦。转过头来,青年还拿着那杯酒,犹豫着要不要喝下去。长濑笑了笑,正如青年之前对自己所做的那般,俯身抽过对方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单手撑起侧脸,懒散地信手摆弄着桌上的空酒杯,挑了挑细眉:“呐,小鬼,你叫什么名字?”
      “欸?”青年怔了怔,然后露齿一笑,伸出手,“藤堂信助②。你呢?”
      “长濑弥生,一个不起眼的怪谈笔者。”
      “长濑弥生……长濑弥……濑弥……欸?!”
      在青年惊得要跳起来的一瞬间,长濑快速握了握他的手,愉快地咧开嘴扬起一丝笑。

      晦暗的浊云终是溺于夜幕之中,喧嚣伴着愈发稀疏的行人车马在淡薄迷离的灯光下渐行渐远。西乡酒屋要打烊了,桂在换衣室里卸下浓妆。尽管并不是昔日穿过繁缛层叠的服饰,桂依旧不能适应女人的衣着。
      银时挠着蓬松的卷发懒散地走进来,脸上残余的水渍透露了他冲洗完红妆的事实:“啊,这工作真是累死人了。”
      一开口,果然又是一阵牢骚。
      桂撇眼看了看友人那件松垮在身上的白底蓝水纹和服,不由地皱了皱眉。
      啊,强迫症真是一种可怕却又无可救药的病。
      他抬手将精致的赭色发簪取下,素白的发带被轻轻抽解下来,细长的黑发如澄潭般散落而下:“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慵懒,才会一事无成。”
      “难道随处抛掷炸弹、被警察追得满大街跑就是事业有成了吗?”银桑“啧”了一声,扯了扯歪掉的衣领,“你还没从1998年的那个夏天回归神来啊。”③
      “我可不是爆弹魔。”
      “直发的人说的话完全没有信服力。”
      桂顿了顿,将一绺碎发撩到耳后:“这和我的发型有什么关系?你要是喜欢,自己去理发店做个离子烫不就好了。”
      “银桑我要是有钱,现在还会待在这里和你一起打工?”银时抱臂倚靠在门口,翻了翻白眼。
      “好啦,你都已经抱怨了二十几年了,也该消停消停了。”桂将淡灰色罩衫拉好,扭头笑了笑,“再愁下去,就要少年白了。”
      “……你这是在安慰人吗?我的头发本来就是白色的!”
      “啊,对了,你知道莫猫吗?”
      “喂喂,不要一言不合就转移话题啊,这里不该对银桑我展现出更多的关怀吗?”
      “嘛,好吧。关怀……”桂捻着下巴,沉吟了一会,继而抬手清咳几声,径直走上前去,一本正经地按住银时的肩,“银时,看着我关切的眼神,我真为你感到担忧。你每天顶着这头卷毛不会挡住灿烂的阳光吗?不会为扎不了麻花辫而暗自啜泣吗?作为你最诚挚的友人,我是知道的哦,你所有的悲伤。啊啊,不要沮丧,积极点想,其实这样像这样卷得惊天地泣鬼神的白毛也很具有爆炸美感……诶诶,你是在哭吗?是在哭吗?不要这样子,麻花辫扎不了我们还可以尝试和尚头。”
      卧槽……我的心碎成渣渣了。
      银时深感无力地扶了扶额。
      “??”‘友人'眨了眨真诚的眼睛。
      银时眉梢抽搐了一下,额角微微迸出隐忍的青筋,最终去还是轻叹一口气,淡淡瞥了一眼桂:“呐,所以呢?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莫猫?”
      “啊,那个啊,是和客人交谈时无疑中提到的,”桂俯身整理着换下来的衣物,黑发软软垂下,掩住了大半张清秀的脸,“说是莫猫触感很真实。呐,银时,它们也有肉球的吧。”
      “莫猫啊……是有的啊。托它们的福,最近我们总是接到一些治疗的委托。”,银时懒懒地地打了个哈欠,继而渐张的暗红色眼眸兀地促狭成一线,细眉微微敛起,“说来也很奇怪呢,调查的时候,很多受害者说自己没养过莫猫,但周围的人却能作证他们确实养过。受伤的人没有伤痕,醒来后却将以前的许多事情记错了,连为什么会被袭击也不清楚了。就像是人生不断运转播放的黑白胶卷中间一段莫名被曝光了一般,医护人员毫无对策。受害者的家人们只好另寻解决途径,所以连委托打杂工的万事屋这种奇葩想法也萌生了出来。”
      “肉球……”桂缓缓低敛下眼睫,鹅黄的灯光氤氲在一片沉吟中。
      银时歪着头,丝毫没有察觉到友人的不对劲:“记忆可是重要的东西,是我们曾生存在这世间的唯一凭证。假发啊,我劝你还是不要打这种东西的注意了,虽然它们有肉球。”
      “肉球……”
      “你怎么不吐槽‘不是假发是……”银时狐疑地抬起眼,嘴角蓦地抽搐一下,额上青筋暴出,不自觉地就一拳打了上去,“笑什么笑啊!你完全没把肉球以外的话听进去吧!”

      桂和银时都没打过长工,只是偶尔有时间来西乡的店里帮帮忙而已。当然,有时间的时候通常也是没钱的时候。点点繁星宛若寒沙,在还未破晓的夜空中幽幽冷笑着。冷冽的冬风袭来,细细横扫过江户街头的尘沙,银时和桂却偏偏挑在这个时候下班。
      残余的辛辣酒气还充斥着鼻腔,但到底喉中的烈酒只是积在腹中,暖不了整个身体,两人鼻尖被冻得通红,不断地搓手哈气。若隐若现的白雾聚集又消散,迷离了视线中的景致。只依稀见得眼前那个不断哆嗦的瘦小身躯,微弱的电流交织缠绕在其上。
      “呐,假发,这个……是莫猫吧?”
      “……不是假发是桂。”

      ①瞳孔缩小:当人受惊吓时,交感神经兴奋,瞳孔会放大。此处是参照漫画技法,将其描写成瞳孔缩小。
      ②藤堂信助:以新选组八番队队长藤堂平助为原型,在第三卷正式加入重要角色的行列。
      ③1998年的那个夏天:《空之境界》中炸弹魔仓密目琉夏(声优同桂小太郎相同)于1998年屡次安置炸弹企图杀害两仪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Episode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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