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 by鹿竹》婴泞

1、第 1 章

　　天空中飘着牛毛小雨，不紧不慢地沾在脸上，发梢上和睫毛上，一颗又一颗微弱的水滴安静地待着。不像雪会化了去，它们已经是最纯粹的了。城澄在这样烟雾似的雨丝中行走，右手藏在毛衣的袖口，只露出几个粉白粉白的指甲，左手紧紧抓着一把银灰色雨伞。
　　刚刚林玺才走，城澄要将伞还给他，可是他看了会儿长长发梢上贴着的雨雾，说道：“这还在下着雨啊，你继续用吧，没什么的。”说着对耳旁的发梢微微吹一口气，将雨颗吹了开去。
　　城澄看着他跑掉，什么话也没说，又握紧了一些林玺高贵的伞。她想起来自己大着胆，在雨伞内侧灰色的花上画了一片大海，瓦蓝瓦蓝地，连浪花都没有，倒是有些色彩斑斓的鱼定格在上面。城澄想起他的笑，她想如果他看到这把伞也会浮出那样的笑来吧，那两颗珍珠似的小梨涡顿时融化了城澄的心，她说：“林玺的梨涡最漂亮，blue,blue.”
　　城澄是一个奇怪的小姑娘，在她兴奋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地说出“blue,blue”，好像她是那深海里的鱼儿，正轻快地吐着泡泡“blue,blue”。最近她讲的次数很多，那是因为她发现了一个叫林玺的男生。
　　说道林玺，全校也很少有人说不知道他，那是校园里的大明星。城澄是在认识他以后才去听了一场他在校园里开的演唱会，她这个书呆子也开始关注音乐，让艾柯妮惊奇了很久。林玺除了长得漂亮，唱歌十分动听，很惹女孩子喜欢之外，其他都很普通。但城澄偏偏喜欢他的普通，比如不太整齐的字迹，走路时像是弹跳一般，还有他左手腕喜欢戴的那块黑色手表。
　　鱼缸里的鱼儿们早不见了踪影，只有水草孤零零地在水里漂浮。没有生物的缸子里依然被城澄勤劳地换水，似乎她不知道鱼儿早已经死在过去的时光里似的。
　　“哇！”艾柯妮兴奋地叫了起来：“这是林玺的伞！”她看到了城澄在卧室里撑开的那把庄严的伞。他将伞举过头顶发现了城澄的画，她吃惊地说：“你喜欢林玺？”
　　城澄慌忙抢过伞来收掉，脸已经红得像樱桃。她一个字也没有说，艾柯妮却觉得她说了太多太多。城澄在她走后忽然不安起来，如果艾柯妮告诉了别人可怎么办？不会的，她是我的的好朋友，明知道我承受不来，又怎么会忍心背叛？
　　她决定再在那把伞上给他画条金鱼，多一个不会太闹，也不至于像她一样寂寞难过。
　　“城澄喜欢上林玺啦！”这句话长了脚，直往城澄耳朵里钻，她难受的要命，连心跳都控制不了，一直拼了命地跳。难过是因为她的好朋友还是将这件事当做一个笑话公之于众了，谁不知道城澄除了会读书，其他什么也没有、也不会，而林玺除了读书什么都好呢？心跳是因为城澄知道这句话终究会跑到林玺的耳朵里，他会怎么想呢？我们之间会画上一个休止符吗？
　　“blue,blue。”城澄没有开心却这样叫了两声，这让她感觉到勇气与爱，城澄是最坚强的女孩。虽然林玺以后再没有走过那条他经常走的林荫小道，但城澄依然是艾柯妮的好朋友。
　　偶尔看着雨伞也会发呆，这情绪夹些难受。城澄看到林玺的次数变少了，她也不敢再走近他，他不喜欢的事不做就是了，只是这伞总有一天是要还的。城澄相信林玺会喜欢自己的鱼，而且会怕雨水将颜料冲毁而舍不得打，甚至还会想起一个叫“城澄”的女生来。这样多好，blue,blue，这样足矣，blue，blue。
　　学校贴吧上竟然有人曝光林玺和童在相恋的消息，全校同学都沸沸扬扬起来。童在奥，大美女，有钱有势，跟林玺在一起完全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自古都是才子与佳人，王子和公主幸福地在一起。
　　城澄在日记本里画了一个大大的哭泣的表情，但她还是会说：“blue,blue.”因为他幸福着，她没有理由不快乐。如果他留一个机会给我，我一定会哭起来的，因为太为林玺感到委屈。城澄一边这么想着，一边令人心酸地说着：“blue，blue.”
　　有了恋情的林玺更是个大忙人，在校园里根本不能经常见到。秋天突然被冬天赶跑，一个季节消失在风里。城澄看着窗台上摆放的海棠叶像水里的水草一样打颤，也伤秋起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林玺的伞亲手送上，然后认认真真跟他说声谢谢。
　　每当重新走那条林荫小道时都会发愁，城澄还会穿着那件遇见林玺时的那件奶油色毛衣，单薄得像一张纸。但她还是会坚持着，因为她知道换上另一件衣服林玺绝对认不出她来。这样一点都不好。
　　和往常一样，城澄慢慢地走进教室，坐在座位上。艾柯妮跳过来拍了她的左肩，像是得了□□一样，用神秘掩饰住兴奋：“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城澄从背包里掏出课本，慢悠悠地想起林玺左腕戴着手表，先左后右，她说：“先讲好的吧。”
　　艾柯妮坐在城澄的课桌上，兴奋地抓住她正在翻笔记的手说道：“林玺根本没有女朋友，只是童在自己瞎起哄，你还有机会呢，高兴吧？”
　　城澄的脸又要红了，她说：“不要这样说，我没有打算怎么样的。blue，blue。”
　　“这么令人兴奋的事情你都不开心，看来下面的坏事情对你的打击一定不小。”艾柯妮收敛了笑容，一脸阴霾，她欲言又止，怎么也开不了口。
　　这个时候上课铃知趣地打响，艾柯妮匆匆离去，匆匆抛下一句话：“有演艺公司与林玺签约了，他马上要转校，到公司所在的城市读书了。”
　　怪不得这些天在学校见不到他的身影，原来他在忙着离开。城澄鼻子酸酸的，她努力听老师讲的每一句话，只是很可惜，她连一个字都没有办法听到。
　　林玺走的那天，校园门口有很多人送他，礼物也有，眼泪也有。城澄拼了命往人群里面钻，顾不得被骂，扯了人就往空里跑，她要快点见到林玺，不然他就要飞掉了。
　　“林玺！”当她喊他的名字的时候，铅灰色的云朵倾倒起雨水来，打在脸上，睫毛上，像参差不齐的颗颗眼泪。她递过林玺的伞，用海水一般令人难过的声音说：“谢谢你，现在将它还给你。”
　　林玺看了会儿她脸上的雨滴，轻轻说道：“还在下着雨啊，你继续用吧，没什么的。”说着又对着自己耳边的发梢微微吹一口气，将雨粒吹了开去，然后给城澄一个微笑，小梨涡浮在脸庞。他转身拉开了汽车门，坐进里面，滑下玻璃，挥手说：“再见。”
　　城澄的鼻子立刻酸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滴滚落着，怎么也停不了。她靠向汽车，汽车却驶了好远，她跑了两步，汽车连影子都不见。身边的人稀稀地走掉了，城澄抱着林玺那把银灰色的伞孤零零地站着，雨水打在肩头，雨伞却干燥完好。
　　从此以后，城澄再也不会说“blue，blue”，因为她的鱼儿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