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浣春

57、抉择

　　好不容易回到了中宫。
　　李祖娥如释重负，坐在榻上勉强一笑：“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
　　李昌仪站在她的背后，恭恭敬敬地说道：“娘娘，您应该向陛下禀告。”
　　李祖娥望着她：“怎么？我应该去找陛下，告诉他他最看重的九弟与他宠爱的妃子私通，让他杀了他们？这确实是我拔去眼中钉、肉中刺的绝佳机会。”
　　“可是，伤害太子的是长广王。”李昌仪有点激动，“自常山王因劝谏陛下戒酒，而遭到了陛下的责打，现在长广王渐渐风光了起来，刚刚升任为太尉……”
　　李祖娥沉默不语。
　　李昌仪望着她，怒道：“您认为流萤的死去，您的姐姐遭受侮辱，太子受到惊吓，以及您现在作为皇后却被陛下疏远……这些都是什么造成的？”
　　李祖娥依旧不语。
　　“您认为只是因为薛嫔存心不良？陛下被迷惑？”李昌仪上前一步，跪在她的面前，“她为何要这样做？是长广王在操纵着她。”
　　李祖娥摇了摇头：“长广王？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形同是我养大的孩子。”
　　李昌仪点点头，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您担心长广王的安危？在这个男人统治的天下里，若是顾念亲情，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
　　李祖娥如受打击，她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她又抬起头，望着窗户上挂着一串风铃，像是自言自语般地道：“若是告诉他，他该有多伤心啊！”第二“他”不知道指的是高洋还是高湛。
　　李昌仪欲言又止，半晌说道：“您是重感情的人。娘娘放心，您不愿意说，奴婢也不会说。”说完，她望了她一眼，转个身头退了出去。
　　一个是亲生的儿子高殷，一个是如同亲生儿子的高湛，她该如何抉择？李祖娥有些倦怠，忽然觉得头很痛，把头上的步摇簪子统统摘下来，放在一边。接着脱掉外面累赘的绣袍，顿时觉得身上轻松了不少。她喘着气，重重地倒在床榻上。她的脑子一直平静不下来，好像想了很多的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嫣翠从东宫里回来了，还带来了那对年轻人的玩笑话，这是最近的能让李祖娥展颜一笑的事情了。

　　第二日，很为意外的是常山王妃来中宫谒见。
　　她穿着礼服，甚为庄重。然而，她形容枯槁，头上华丽的簪珥更衬得上她面色憔悴不堪，昔日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青丝看起来却是蓬乱不堪，就像生了一场重病。
　　她一来就跪倒在了地上，这使李祖娥摸不着头脑，以至于有点手足无措。
　　“发生了什么事？”李祖娥扶她起来，问她。
　　常山王妃哭了起来：“求皇后可怜可怜……”
　　李祖娥吩咐嫣翠斟茶过来，滚滚的热气升腾上来，熏在她的脸上：“先不要哭，有什么话慢慢说。”
　　常山王妃欲言又止，双手掩面。她又抬起头，望向冒着热气的茶杯，说道：“阿演不吃不喝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为什么？家家那么心疼六郎，不会不管的。”
　　“他哪里肯听家家的话，家家一直在劝他。”常山王妃说着，又哭了起来，“所以妾想到了皇后娘娘，求皇后……”
　　“我？”李祖娥不解，“连家家都劝不了，我能怎样？”
　　“求您向陛下说说……”常山王妃眼神恳切，“求陛下放了王晞。”
　　李祖娥更加不解了：“王晞，这里又有王晞什么事？”
　　常山王妃抬头看她，目光中带着哀求。她解释道：“陛下抓了王晞，王晞是他的挚友，他就是因为这个才不肯吃饭的。”
　　“哦？”李祖娥想了一会儿，甚是为难，“可是……可是我从来不干政的。”
　　“求皇后可怜……”常山王妃一听，又大哭了起来，眼泪直落，看得李祖娥心绪不宁的。
　　李祖娥没有说话，她不知该说什么。她只有缓缓地起身，再给常山王妃倒了一杯热茶，轻轻地放在她的面前。
　　常山王妃双膝跪下，泪落犹如雨滴：“他现在虚弱无力，太医说他再不吃饭就会承受不住的，这世上能让陛下回心转意的，就只有您一个人，求您放过他吧……”
　　李祖娥呆站在原地，心肠已经被她的泪水软化了。她只好无奈地笑了笑：“好，我去同陛下说……但真的不能保证可以放了王晞……”
　　“一定可以的！”常山王妃感激地点点头。她在来的时候，娄昭君就告诉她：“她若是不答应，你就一直在她的面前哭，一直哭，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叫她可怜可怜你，她不是一直都念佛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