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娥》浣春

21、争吵

　　高洋和李祖娥回到家的时候，夕阳还正在收回着自己投向大地的最后的一瞥。
　　李祖娥醉了酒，一路上吵吵闹闹的，不得安宁。
　　流萤忍不住轻轻唤道：“夫人！”
　　高洋亏得现在好耐心，居然把李祖娥从车上抱下来，一直抱到屋子里。
　　他把人抱到床上，回头对流萤说：“去端一碗醒酒汤来。”
　　李祖娥朝他嚷嚷着：“不许管我！”
　　他冷哼着：“今晚你要吃些什么，我吩咐厨房煮给你吃。”
　　“不吃，什么都不吃。”李祖娥瞪着眼睛，拳头锤着他的胸口。
　　他抓着她的手，不让她乱动：“今天宴会，你都没有吃东西，怎么不吃？”
　　李祖娥忽然有泪落下来，悲哀地叫着，“妈，妈在哪里，我要向你说话……”
　　“你母亲回去了，有什么话跟我说。”高洋温和地道。
　　“不不不，你不是母亲，你不是……”李祖娥警惕地往后躲，但躲不了他手掌的钳制，“妈妈在哪里？”
　　“你母亲回去了。”
　　“妈，我要向你说。”李祖娥抓着高洋的手，泪眼盈盈地道，“妈妈，其实，其实太原公待我一点都不好，我讨厌他，妈妈为什么要把女儿嫁给他，他不仅貌丑，还是个虚伪的人……是个大骗子！”
　　高洋听得一怔，忘了自己正抓着她。
　　她正胡乱动着，一下子跌落在了床下。
　　高洋不想理她，但是看了一会儿，还是把她重新抱上了床。
　　他轻轻地在她耳边唤着：“阿娥，听话，不要乱动……”语调温柔的，像一块冰落在水中缓缓地融化。
　　流萤端着醒酒汤走了进来。
　　高洋接过来，对着流萤道：“没有你的事了，你出去吧！”
　　流萤只好行礼告退。
　　高洋吹了吹汤水，确定不烫了，才放到她的嘴边，像哄小孩子一般道：“来，快来喝，要听话。”
　　“我要喝酒，我要喝酒，我都不怕……我……”
　　“不必说多多，我说不给你酒喝就是不给。”高洋把汤水灌进她的嘴里，“快来喝，酒醒了，就不难受了。”
　　“骗子！”她细细的手指指着他，突然又笑了起来，“咦？大哥，你的头怎么变成三个了，可是，你还是那么英俊呀，那么温柔……”
　　她媚眼如丝，胡乱地摇着手：“大哥，你不要看我呀，我都不知道怎么……”
　　李祖娥还想说话，但是她一张嘴，汤水就一下子涌了进去，呛得她直流眼泪。
　　早晨了，曙光洒下来，一下子惊扰住了她。
　　她醒了过来，在床上伸展着纤腰，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坐了起来。
　　她有点累，实在是不想起床。
　　窗户小小的关着，阳光照过来，远远的，还是能听到小巷子里吆喝着卖杏花的声音。
　　高洋早已离开，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她起身，穿上罗衣。罗衣上斑斑点点，不知是泪影，还是酒痕？
　　门“吱呀”一声开了，高洋推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端着早饭的婢女。
　　“太原公。”李祖娥乖乖地行礼。
　　高洋在屋子里随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一脸轻蔑地看着她。他冷冷地道：“过来，吃饭！”
　　李祖娥确实感到很饿了，很想快点吃点早饭。她坐下来，先给高洋盛了一碗饭，然后自己也盛了一碗，见到高洋动筷子了，她才小心地吃起来。
　　半晌，高洋放下碗，屏退了丫鬟们，忽然开口道：“李祖娥！”
　　李祖娥一脸不解，询问地眼神看着他。
　　他沉吟着道：“是不是我说的话不清楚，还是你根本听不懂？”
　　李祖娥有点听不懂他说的话，心里思索着自己曾经做了什么事惹着他了。
　　她只记得昨晚上自己喝醉了，大概说了一些不太得体的话，但说了什么，她记不清了，只是，恍惚间还似乎看到高澄在席间舞剑。
　　像他那样的男子，舞剑的时候该怎样的一种风姿啊！
　　高澄今天似乎很高兴。他站起来，走到中央，意气风发地道：“拿剑来！”
　　有人应声，捧剑而来。
　　长剑出鞘，剑光如一道目光。
　　他执剑旋转，恰似花落于水中打旋儿，而后斜身站着，一扬手潇洒地挽了三个剑花，动作迅捷，却不失一点美感。他笑着，向元善见道：“宴会无以为乐，臣愿舞剑助兴。”
　　他兔起鹘落，势如猛虎下山，又如猿猴攀藤。他舞剑的时候，并不刻意于动作，只是在听凭心与手的融洽，风流而倜傥。
　　“想什么呢？”他轻蔑地一笑，“自古美女爱英雄？”
　　李祖娥心里平静下来，却开始愤怒：“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高洋阴阳怪气地道，“你不要太得寸进尺了。”
　　“我怎么了。”李祖娥微微一笑，“大哥的剑舞确实很好。但凡是很好很好的东西，妾都会去看上几眼的。”
　　高洋突然站起来，死死盯着她的脸：“还有呢？”
　　“不是这个还有哪个？”李祖娥试探着道，“妾吐了你一身？”
　　“李祖娥，千万不要惹急了我。”高洋阴沉着脸，叹了一口气，“看来还是我对你太好了。”
　　李祖娥很害怕，不由得站起身来，后退了几步 。
　　良久，她说道：“妾……妾还不够听你的话吗？”
　　“很听话。”高洋说道，“昨天晚上把我骂地狗血淋头，很好啊！确实很听话！”
　　李祖娥心里陡地一惊，想不到高洋是那么记仇的人，昨天晚上，她根本是喝醉酒了呀。
　　“那是我喝醉了。”李祖娥默默地说道。
　　“酒后吐真言。”高洋打量着她，“你喝醉酒说出的话，恐怕是真心话吧！”
　　李祖娥无可奈何：“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高洋捏着她的下巴，没好气地道：“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大哥？”
　　原来他最终的目的是要问这个！
　　李祖娥脸一红，毫不在意地道：“你不是派人跟踪我了么，怎么还来问我？”
　　“回答我。”他让她的眼睛直视着他。
　　她被他说话的声音吓得一颤。
　　“没……没有，我一直很敬重大哥，更何况……更何况，我是你的妻子，怎么会……”李祖娥怯怯地说道。
　　“你最好安分守己，小心我休了你！”高洋冷哼着，放开她。
　　休了我？
　　李祖娥这下子可被惹恼了，憋了几个月的怒火一下子点燃了，受不了。她跺脚，一袖子把杯盘碗碟扫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你做什么？”他朝她怒吼。
　　“滚滚滚！”李祖娥也愤怒了起来，“我就是讨厌你，现在还恶心你，你快点休了我，我才不要当你的什么夫人，谁想当谁当去！”
　　他铁青着脸色，扬手要打她，但看了她半晌，手还是收了回去。
　　他气呼呼地一甩袖子，推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