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忽正晚》锦城子归

1、互相隐瞒

　　“ 时间久了，会发现一些东西很奇妙；记忆里你的模样，如那一遍遍冲泡的茶水般开始变淡、而对你的疼却似那尘封的酒水般愈渐浓烈；不敢说那是爱，我以为那只是看客该有的姿态……”
　　可心写下最后一个字而后深吸了口气叹息着合上记事本，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八点十五分，不算晚，但冬季的夜却不分早晚一样很冻人。
　　哈了口气，猛搓了几下冰凉的手，稍稍暖和点便忽的感觉左手除食指外的四根手指钻心的疼。
　　“果真十指连心！”可心呢喃了句，从柜子里抱出琵琶。
　　苏可心，二十二岁茉莉花一般的少女，却已经出来工作近四年了，四年前辍学后外出打工，两年前来到A市，如今在一家民营企业做一个小文员，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
　　拿她自己的话来说，待在现在这个单位，唯一
　　的目的是看上了空余时间充足，等学好了自己想要学的东西果断卷铺盖跳槽。
　　因为再这样下去非得饿死一家老小不可。
　　戴上义甲，拨了几个调子调了调音，可心又弹起了那首寒鸦戏水。
　　还记得当初学琵琶是因为那首琵琶语，初次听闻视为天籁。只是后来学了半年琵琶后，可心对那首琵琶语倒没那么热忱了。
　　汪萍说，她那是喜新厌旧。
　　但可心却不怎么在意，她认为只有同样接触过琵琶的人才会明白她那不是喜新厌旧，而是一种品味的升华。
　　总之，她和别人说不清这种源自心灵的感悟，就像她不懂第一天去学琵琶时，老师为什么问她去学琵琶是因为琵琶本身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一样。她认为因为什么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不能学下去。
　　她当时说是因为琵琶语。其实还有一个内在原因，只是那时没有说出口。
　　当然，琵琶语也是一个外在原因。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问候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熟悉的铃声在耳边响起。
　　“喂！”
　　“可心，圣诞快乐哈”电话那头响起罗敏喇叭般的大嗓门，可心心头一暖。
　　这些年时刻关心着她的除了父母就只有仅剩的几个闺蜜了，罗敏就是其中一个。她们相识在小学校园，那时候很天真很单纯，所以连带着这段友谊十年了还是这么纯粹干净。
　　“圣……圣诞？不是明天吗？”
　　“可心，你日子过糊涂了吧？”
　　“哦，这样啊！我还以为今天平安夜呢！”可心摸了摸鼻子讪讪说道。
　　“真是的，昨天平安夜你竟然没吃苹果。”可心听得出罗敏有些埋怨于是赔笑着说“没吃就没吃嘛，那有什么？”。
　　说完顿了顿，不等罗敏发作又赶忙说道“我每年出来我妈都会偷偷在我包里塞一个苹果，嘿嘿，所以平安夜不吃苹果也没事！”。
　　“没事最好，你要有事就给我等着，哼哼”。罗敏很是霸气的甩下一串话。可心知道，也就只有这几个闺蜜和她说话才会用这种口气，无非是想她好好照顾自己。
　　“对了，可心！”
　　“嗯？”
　　“你妈妈现在好多了，你不用太担心！”
　　“嗯”可心一直强忍着不敢问，但罗敏还是很体贴的将话题转到这上面来了。
　　“那个……敏敏……”
　　“嗯？”
　　“麻烦你了”
　　“和我还说这些话，真是欠揍”罗敏那边大嗓门又尖锐起来，可心反倒笑意更深“嘿嘿，偶尔矫情一下下嘛！”。
　　“……”
　　几天前，可心打电话给妈妈，但打了好几个都没人接，后来打了老爸的问老妈在干嘛，爸爸闪烁的说妈妈在洗澡没时间接。可心感觉到不对劲又打电话给奶奶，奶奶接到可心的电话便惊恐未定的将妈妈昨日中午如何晕倒，如何被救护车接走的过程告诉可心。临了突然反应过来，想起问可心知不知道，可心说刚刚打过电话给爸爸了，奶奶这才松了口气。
　　从奶奶的反应可心能想象出妈妈的状况是有多恶劣，一时间呆楞在原地不知所措。虽然这几年也没少见妈妈进出医院，但哪一次不是等到人完好如初的出院才真正松一口气。
　　生老病死的事可心一直以为自己看的很透，她时常说，“痛到极处，那便是一种解脱”。直到那年爷爷去世时，她才明白，站在死者的角度上来说，那是解脱；而站在生者的立场，她并不能全然接受死去是一种释然，反之，她知道自己不舍，非常不舍。
　　因为她知道一旦接受了那个瞬间，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甚至，连记忆都觉得那么不真实，但事实是这个不适应要一次次在记忆里重演，每一次的主角会成为她唯一的期待，不知道下一个是谁，下下个是谁！
　　但她知道她要一次次痛着，哭着！
　　直到、她是主角的那一次！带着笑，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留恋和遗憾，永远的离开。
　　又是陈奕迅的那首十年响起，是罗敏。
　　她告诉可心，她在医院看到她妈妈了，而且她妈妈正是她的病人。
　　罗敏是可心小学同学，后来随着日子不紧不慢的一天天过去，当初还是普通朋友的罗敏成功晋级为闺蜜，与此同时的还有艾希。
　　可心的哥哥说，时间是理智的，它能证明一切！可心也相信，因为落花般的岁月也让她明白了，她和有些人的交情如酒般愈渐浓烈！
　　像罗敏，像艾希。
　　罗敏毕业后顺利考上了医科大学，学了护理专业，而今在老家一所人民医院做实习护士，正好今天早上倒班时发现她的病人中有一位似曾眼熟，后来才反应过来那是可心的妈妈。所以，当下十万里加急的打了个电话给可心。
　　“我妈她……怎么样了？”可心问着罗敏。
　　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微乎其微的恐惧。
　　可是罗敏发现了，于是换了种轻松的语气对她说“现在是没什么问题了，早上听主治医生说起她昨天送进医院的情形，别提多吓人了！”
　　听着罗敏的话可心重重的松了口气，她知道，罗敏能说出昨天那吓人的情形就说明今天情况真的是缓和过来了。
　　“哎！可心”
　　“嗯？”
　　“那个……别太委屈自己了！”
　　“啊？……哦”
　　“你别光哦”罗敏嗓门又尖锐起来，“听你妈说，你前些日子又去干兼职了？”
　　“嗯，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对了，她怎么知道我去做兼职的事？”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就今天和她聊天听她说起来了。她……她很自责，说是亏欠你太多了”
　　“哦”可心沉默了片刻嘟囔着应了声。
　　“别太为委屈自己了！”罗敏这次破天荒的说这些话没有尖着嗓子，而是语重心长的。
　　“嘿嘿……”可心俏皮的笑了笑，“怎么会？我可是很爱惜自己的！”
　　“你这个傻瓜，都认识十年了，你还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事都要先为别人考虑清楚，自己什么都忍着不说……”明显的，罗敏说起这些情绪又激动起来，连带着嗓子也尖锐起来。
　　可心皱了皱眉，嘟囔着，“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伟大？
　　“算了，和你说了也白说！”罗敏颇有点孺子不可教的意味，不愿再继续说下去。“好了，我也该认真工作了，不跟你说了，下次再聊哈！”
　　“嗯！”，“哎……敏敏，等一下”
　　“怎么了？”
　　“那个，别和我爸妈说我已经知道我妈住院的事！”
　　“知道啦，就知道你会这样做！”罗敏一副很了然的模样，“那你今天不打电话给他们？”
　　“不了，今天先不打了。明天吧，等我妈精神好一点，说话有力气点，不然她还是不会接我的电话！”
　　挂了罗敏的电话，可心感觉心头一阵酸涩。
　　她想，也许是太累了，才会因为一句关心的话语而变得矫情吧！
　　罗敏其实很羡慕可心和她爸妈间妈那样浓厚的爱。早上可心妈妈知道她是罗敏后一再叮嘱她不要告诉可心，因为她知道可心太懂事，懂事的让她心疼，所以不想她担心；而可心也是这般，明明知道了，却还是叮嘱她不要让她爸妈知晓她已经知道的事，只是因为不想他们担心她会担心。
　　第二天，可心果然再次拨通妈妈的电话，是妈妈接的。一如往常的可心和妈妈说着家常，笑着和妈妈说她工作时遇到的趣事。
　　“老妈，吃饭没呀？”
　　“吃了呢，今天呀偷个懒，是你老爸做的饭！”妈妈轻笑着说。
　　“哈哈，我爸果然是个好男人！老妈你捡到宝了！”
　　“就你嘴贫”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心养成了风趣诙谐的和父母聊天，她喜欢这样，因为这样让爸妈很开心。
　　“今天中午在办公室哼歌，没发现我们经理在，结果他让我唱大声点，好丢脸哦！”可心撅着嘴说道。
　　可心妈妈听着笑笑不语。
　　“妈，我今天还有点事，下次再打给你哈！”可心笑眯眯的征求着妈妈的意见。
　　“嗯，在外面照顾好自己，我们在家都很好！”
　　“知道啦！”
　　挂完电话的瞬间，可心呢喃了句，累了吧！
　　因为在乎，故而在你面前会做足我孩子该有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