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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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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学手续办的很快,A城毕竟是小城,学校也相对简易些,没那么多繁琐的步骤程序。
九格攥住入学通知,望着敞阔的教学楼,呼吸紊乱。
身后,有个漂亮干练的女人小心翼翼的弯腰,“小…不,我们,进去吧?”
她是被遣来照料自己的,做事老练,任何事,都能做的妥帖,却不知,是每月领了多少的薪资,才能,无论何时,对她,笑容都,灿若春花。
一开始,总叫她小姐,好像,九格,身份有多尊崇。
她茫然的听着,却无故觉得难受,于是,生平第一次,开口拒绝。
态度是少有的强硬。
不时有家长领着孩子走过,形容亲密。孩子肆无忌惮的耍赖,母亲只是宠溺的笑,过分了,父亲就拧眉,轻声训斥几句。孩子朝父亲扮个鬼脸,抱着母亲的手撒娇,母亲刮刮孩子的鼻子,扯扯父亲的衣角,轻声劝慰。父亲别过脸,像在生闷气,唇形像是在嘟囔“慈母多败儿”,可脸上,却并无愤懑神色,别扭的,也像个孩子。
九格看着,瞳中浮现异样情绪,却又迅速垂下眼,像怕被谁发现似的,轻轻地,抿了唇。
那么美,无法拥有,就不要看。
不看,就可以给自己一丝余地,没有参照,就不会那么,那么……
那么嫉妒。
“走吧。”
木制门牌上,加粗黑体字,2年3班。
九格小心地往里探了探头,家长早已离去,老师还未到来,里头简直炸开了锅。
熙熙攘攘的吵嚷险些掀开屋顶。
心中隐约有不好预感,九格不想惊动2年3班的一帮野娃,于是,姿势笨拙的,贴着黑板,藏着掖着,寸寸龟行。
然而,世事无常。
一架纸飞机擦着耳边呼啸而过,“呯”得钉在身后的学习园地泡沫板里。
九格一惊,抬眼望去。
一眼惊艳的少年懒懒的支着下颚,软软的黑发格在眼前,掩住漆黑双瞳中璀璨流光,望着她,漫不经心的勾唇,笑了笑。
那笑意如本人一般慵懒,却又意外温和。
“飞机钉住了啊,老大。”苏恒旁边站着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屁颠屁颠跑过来,“老大真厉害。”
九格小心翼翼的挪了挪,给他让了个位置。
男孩凑头过去仔细研究了一会,然后,扶了扶眼镜,像才发现身边站了个陌生的小姑娘,“老大你的纸飞机不得了,钉住了个丫头片子!”
全班哄笑起来。
“哟,很热闹嘛各位、”
这时,一个漂亮的女老师笑盈盈的迈进来,步伐不急不缓,全班顿时鸦雀无声。
慢悠悠走到戴眼镜的小男孩身边,高跟鞋一跺,拎住娃一耳朵,瞬间变脸,凶神恶煞,“丁小四,你很嚣张嘛,欺负新同学?”
“痛,痛痛…秦老师,没有,绝对没有,我哪敢吖?”丁小四忍痛笑的龇牙咧嘴,狗腿样展现无余,“老师您,您先放手,您要把我耳朵揪没了回头谁来听您如花似玉的嗓音啊?”
“去,如花似玉是这么用的嘛?”女老师噗嗤一笑,松了手,转头,脸色又是如沐春风的温柔,“丫头你别怕哈,这帮臭小子无法无天惯了,就欠收拾。来,告诉老师,你叫什么?”
其变脸速度简直令人惊叹。
“九格。”孩子软软的声音稚嫩清脆,怯怯抬眼,浓黑的眸折射柔软日光,“我叫九格。”
女老师怔了怔,极快又笑起来,摸了摸她的头,“我是2年3班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姓秦,叫我秦老师就行。”
“秦老师。”孩子水嫩嫩的一声老师,惹得火爆老师笑的花枝乱颤。
这孩子真是乖巧,可比班上那帮三天两头上房揭瓦的皮猴要可爱多了。
芊芊柔荑捂住孩子俩耳朵,清清嗓子,一记河东狮吼全班颤三颤,“苏恒!”
她一怔,看那慵懒少年微动了动身子,心头一跳,他的名字,原来是叫苏恒。
苏…恒。
真好听。
少年懒懒抬眼,掏了掏耳朵,神色漫不经心的,“干嘛?”
“从今天开始,”她挺直腰板,目光威严的扫了一圈,“九格就是班上的副班长,苏恒你作为班长,要好好照顾身为副班长的新同学,知道不?”
少年双手环脑后,懒散的靠着椅背,波澜不惊的闭眼,“啧,老秦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啊。”
在女老师蹙紧眉,正要爆发的时候,慢悠悠的勾唇,笑意懒散,“不过,我会的。”
他蓦然睁眼,径直盯着她,双眸漆黑,依稀有艳色流光一闪而过。她怔怔的,仿佛回到那一日,绿影朦胧,日光掩映,少年一双黑瞳深不见底,眼角微微上挑,艳色便漫过那树枝梢头,四周仿若桃瓣纷飞,流光四溢。
她沉溺在那浩瀚烟渺中无法自拔。
少年垂眼,单手支颐,不急不缓转着笔,眸中流转不可揣摩的思光。
中华铅笔在他纤长双指间翻飞旋转,轻盈若翩飞的蝶。
踆乌西下,绯红天光染红半壁晴空,绯色薄云层层叠叠,似有魅色浸染。
四步之距,美艳少年一左一右分别有两个男孩,俩孩子一胖一瘦,一路吵嚷不断,少年只是勾着唇笑,并不说话,双手插在裤袋里,一脸漫不经心。
鞋底踩在石板路上的时候会有湿润的,“啪嗒”,“啪嗒”的声音,像夏季的初雨落在屋檐,充满力量的美感,这就是A城的特别之处之一。A城特别之处很多,但九格尤其注意细枝末节。
这是九格的特别之处。
她专心致志的数着石板的格数,像不曾注意到她与那少年现下正走在同一条归途上,可是,明明,心里再明白不过,无论紧走慢走,四步,不多不少,始终与那少年间隔四步之距。
四步之距。
年少的他将她坚决的,隔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那时,她于他而言,不过是个非亲非故的陌路人,纵然触动心头那一丝柔软,却也远远未及交心地步,于是,拒绝她的亲近。
挚友,意味着,交心。交心,意味着,授人以柄。授人以柄,意味着,赋予他人伤害自己的权利。
说到底,什么是亲近之人?就是你愿意亲手将锋利的可以刺穿心脏的匕首交到他手里的人,至于他是用这把匕首伤害你,还是守护你,那就完全脱离你的掌控。
抗拒陌生人,不过是为了,减少被伤害的可能性。
可九格是这样执拗的孩子,苏恒浮光掠影的一线悲悯,让她追逐了整整数十年。
“那个转学生她好像一直跟着我们唉。”丁小四扶了扶眼镜,“看样子似乎认识老大,老大,你熟人?”
少年眸色一沉,脚步顿了顿,接着又大步流星的向前。音线清冷淡漠,像去年悠悠飘落的初雪。
“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