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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香水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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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伊挎着一篮黑面包,恢复了一下体力,就往自己的家里走去。
她刚才用来卖面包的钱,是她最后的资金了。
塔图家已经没有什么可卖的了,而佐伊营养不良和贫血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严重。
或许她应该找一个谋生的手段,比如···谋财害命什么的。女巫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佐伊自嘲的笑了笑,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如果她愿意这么做的话,这几年也就不至于过的这么落魄了。
女巫在历史书上一直是被人人喊打的存在。烧死女巫无疑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
但从女巫的角度,她们传承下来的历史里——鲜少有女巫是被绑在火刑架上烧死的。
那些被烧死的,要么只是普通的少女,要么就是学艺不精。
这个时代的一些权贵也会重金聘请一位女巫在家里。这种情况下,就是介于清客和正主之间的存在,她们在家中的地位通常仅次于男主人,对外会被冠以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的称谓。
其实想想就知道,那里有这么多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呢?
下午两三点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毒辣。佐伊回家的这段路,走的相对轻松。
路边的树木树皮呈现出灰白色,树干直立,高大挺拔。这是白杨树,在法国的路边随处可见,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生存能力极强。
佐伊在一颗白杨树边停下来休息。她靠在树干上,篮子就在她的脚边。
她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自己背靠着的这棵树,是多么的生机勃勃。那一圈圈年轮流动的感觉,绿色和金黄色在树干中流淌,这是生命最本源的颜色。
佐伊再睁开眼睛,她看看自己的手,那团黑雾乖顺的在她的手上翻腾。就好像一团被弄脏了的、柔软的棉花糖。
她抬起自己的左手,把手心慢慢的按到树干上。嘴里流畅的念诵出了一串铭文。
那团黑色的气体就慢慢的不动了,一团气体中抽出一丝细线,好像毛团的一个线头,慢慢的缠绕上了白杨树青翠的树叶。
直到所有的灰色全部和这颗白杨树融为一体,佐伊才停止了念诵。
她往后退了半步,提起了自己的面包篮子。脸色难看的提着篮子继续往前走。
在她的身后,原本青葱茂盛的白杨树已经枯槁颓败,和路边其他的几颗树木呈现出完全不同的观感。好像一个活泼的年轻人,在一眨眼之间,变成一个迟暮的老人。
白杨树能很好的承载疾病和灾难。虽然它的效果没有桃木这么好,但一整棵树,已经足够承受老查尔身上的瘟疫了。
人们总是喜欢背负这枷锁往前走。在枷锁之中,有几环是不能抛弃的,比如佐伊的面包。但有一些是可以忘记的,比如疾病和灾厄。
佐伊慢吞吞的继续往前踱步。
一段嫁接铭文并不会让她产生疲惫感。真正让她行动迟缓的,是玷污一株生命的沉重感。
路边有一辆马车经过。通常情况下,这种马车会在佐伊的身边飞驰而过,只扬起一点尘土,并给佐伊带来片刻的凉爽。
但这辆马车停了下来。
车子里走出来了一个带着假发套的男人。他大步的向自己走来。
佐伊就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个时代,戴假发的似乎不只是法官和律师吧?
她稍微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这个时代为数不多的,待人接物的过程中,似乎还真有几个邻居是佩戴假发的。
这是地位的象征,而具体的情况,佐伊的印象非常模糊。她几乎不怎么出门,也很久没有和人交流过了。
从审美的角度来说,这个带着假发套的男人长的不算难看。他深褐色的眼眸给人一种锐利威严的感觉,他的嘴唇很薄,看上去薄情而严肃。
但不管他具体长的怎么样,当他带上假发套的时候——佐伊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了一丝微笑,他看上去真的很滑稽。
“你是个女巫?”男人比佐伊高了一个头,他居高临下的把佐伊打量了一遍,没有错过佐伊篮子里的黑面包,也没有漏掉佐伊与常人不符的枯瘦。
佐伊的样子,符合他对女巫的所有印象。
“这需要您自己的判断。”佐伊对男人点了点头,没有透露出什么表情。
那就是承认了。
“我一直不怎么相信有女巫这个种族存在。这听起来就好像吉普赛人会占卜一样不靠谱。”男人不耐烦的喷出一口气,他的眉头紧皱,嘴里说着贬斥的评价。
“那么您叫住我有什么事情呢?”佐伊好脾气的站在那里。这个男人站这的方位,正好为她挡住了有些晃眼的阳光。那么站在原地休息一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我刚才看到···你把那颗白杨树弄死了。”男人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紧紧的戒备着佐伊,就好像在地方她突然暴起一样。
“大概是错觉吧。这年头什么东西活着都不容易。”佐伊眨眨眼睛,一点都没有被陌生男人的严肃表情所影响。
“你是一个女巫。所以这不是错觉。”男人不耐烦的结束了这个话题。他用命令的语气对佐伊说:“我要你帮我治好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医生。”
“如果请医生就有用的话,要你们这些骗子···女巫干什么呢!”男人的傲慢中带着一丝焦急:“只要你能治好我的女儿,我会给你很多的钱财。”
“很多疾病是要找医生的。女巫并不是万能的。”佐伊叹了口气,想要详细的给自己面前这个男人介绍一下女巫的分类。
很多时候,问题都是处在误解上的。
在外人的眼里女巫拥有神秘的力量。她们可以透过水晶球,看到迷雾中的未来,可以熬制一釜魔药,解除病痛,也可以诅咒别人,让别人的灵魂饱受煎熬。
这些形形色色的能力,就被统称为女巫。好像女巫都是全知全能的一样。
这都是误读。
在别人的眼中,——能碰上一个脾气好,不随意使用巫术是女巫,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啊!
可惜,男人根本不想听佐伊说什么女巫的分类。
爱女心切的男人抓住佐伊的手腕,拉着她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佐伊被拉的一个踉跄。她的小身板根本不可能经受的住男人这么大力的拉扯。她跌跌撞撞的往马车的方向撞去。
男人拉开了马车的厚重的车帘。里面的软靠上,躺着一个脸色苍白的漂亮姑娘。
“这是我的女儿,你要救她!”
病急乱投医,大致也就是他这样的了。
佐伊又叹了口气,她看看这个男人的女儿,然后对男人说:“你就这么抓了我的手?”
女巫说话,通常都是沙哑,而带着咝咝的吐气声的。这容易让人联想到爬行类动物,进而产生一种敬畏的心里。
所以一个好的女巫,通常也会是一个很好的骗术大师。
佐伊的话,让男人的脸色有些发白。
他猛的甩开了自己抓着佐伊手腕的手。仔细的打量自己的手指,怎么看,他都觉得自己的手指上缠上了一圈乌黑。
“你这个邪恶的女巫,你···”他怒不可遏的抽出了镶嵌宝石的佩剑,锋利的长剑已经被他举起,随时就要落下。
佐伊半死不活的靠在马车的车匡边。
她不是那种养尊处优,想要什么就有人帮忙购置的女巫。她只是个营养不良,生活困顿的穷鬼。她的身体也不好,禁不起什么剧烈的运动,也没什么力气和别人吵架。
“咳咳···咳咳咳——!”马车里的病弱小姐发出了虚弱的咳嗽声,就好像在给佐伊的身体情况作注。
佐伊捂住了自己的嘴,不然咳嗽的痒意冲破自己的喉咙。忍了一会儿,那种难捱的晕眩慢慢过去,佐伊只觉得自己满嘴腥甜的铁锈味。
男人却被自己女儿的咳嗽声转移了注意力。他甚至顾不上看佐伊一眼,就紧张的对着自己的女儿问这问那。
佐伊撤开自己的手,上面一片暗红色。
佐伊撇了撇最,甩了甩手。手上沾染的鲜血,就都消失了。她的手指苍白,指骨的形状清晰,青色的血管在手背上尤其突出,就好像在枯骨上糊了一层薄薄的白纸,触目惊心。
“你快点帮她看看!如果你救好了她,我可以给你很多的钱,或者你想要的,任何的东西!”
男人抱着自己的女儿,焦急的看着佐伊。
佐伊慢慢的喘匀了那口气。她看了看那位小姐的面色,然后问:“她叫什么名字?”
“你们···女巫救助别人,都是需要问别人姓名的吗?”男人狐疑的拧起了眉头。
佐伊大概知道他的想法。
坊间总有一个传闻——说名字是有魔力的。千万不要亲口告诉一个女巫你的名字,否则就会遭到诅咒。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佐伊再叹气,准备给男人讲讲名字没有魔力的问题。
但男人还是没有这个耐心,他看了看自己女儿痛苦的样子,对佐伊说:“我叫安托万·里维斯。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对我来吧!”
佐伊苦哭不得的看着这个男人。但这种父女之间的情感,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所以在哭笑不得,一种苦涩的羡慕有涌上了心头。
“不是所有人的名字都就有魔力。我想就算你到教堂去求医问药,他们也会问道你的名字吧。”
“这不是一件事情,女巫!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可以为我的女儿治病了吧。”有什么错事都由做父亲的来担当。他只希望自己的女儿安好。
“···”佐伊哑然。她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这个男人的节奏。
她又看了一眼病人。然后轻声细气的问:“你为什么不到教会去看一看呢?”
“这和你似乎没有什么关系吧。”安托万几乎要被佐伊的慢性子给急死了。他恨不得摁着佐伊,立刻就看好自己女儿的病。但这个可恶的女巫无动无衷,他也没办法。
“咳咳···父亲他和主教的不和···我···咳咳。”年轻的姑娘断断续续的回答佐伊的问题。她的额头上都是冷汗,脸色苍白的和佐伊也有的一拼。
佐伊的嘴角抽了一下。这么简单的回答,她不明白,这个安托万为什么不愿意回答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