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鸣琴》洛银蟾

8、【七】

　　三人随意在溪边席地而坐，没有推杯交盏的场面，只是各喝各的。

　　这个狐仙沉默寡言，那个冥界花神又不多话，这种气氛出奇的不显怪异。幽昙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离了一下：“你……”

　　两人几乎同时转头看向他，一下子把幽昙吓着了：“唉……”

　　洛姬看着这个羽翼未丰的魔神，一双动物似的眼睛，什么情绪都在里面，恍然间看到茯敔受伤的神情，他盯着她道：“师姐不是师姐……你是上神……”

　　她以前从未想过上神之位有何不好，但每当她想起茯敔那一双眸子，简直像摔碎的琉璃盏一样，心就微微一痛，那时候格外厌恶这个上神之位。

　　“你们……觉得这神仙，是好还是不好呢……”

　　长溪静默半晌，才说：“你觉得它好，便好；若是想放弃，便不好罢了。”

　　“吾有时会感激这神仙之身，因为它撑着吾走过数千万年，才遇到茯敔；可也是它，让茯敔逃开……是福是祸。”

　　“本座最可怜凡人这点自卑，”长溪很不给面子的冷笑，“听你的意思，那茯敔应该是逃了，可这关系谁的责任。”

　　洛姬无言，是自卑吗……不，是更深层的东西……

　　“吾辈倒是觉得……”幽昙忽然说道，“那是因为爱极生惧吧。”

　　“物极必反。”长溪平时对这种话只是随口感慨一句，而今却微微蹙了眉头，若有所思。

　　洛姬的场指抚着玉笛冰冷光滑的表面，陷入了回忆：“那时候……”

　　她回到了狐隐山，带走了那把琴，整日在花树下拨弄，原想着凡人寿命不过数十载，熬过了就好了。

　　没想到过了几年清盏真人来找她，请她去找茯敔。说是茯敔自那之后没几天就对他说想去人间济世救人，三年了还没回来，他让人去找也找不到这才想到这来看看。

　　洛姬略一沉吟，便吩咐侍女遣族人去找，过了好多天，才有人回来道：“洛神大人要找的那个人在离天人城不远的山谷里。”

　　她匆匆去了，寻觅好久才看到一座木屋，但里面一闪而过的身影让她一愣，又隔在窗外看了一下，不禁疑惑道：“女人？”此时不能贸然前去寻人，她施了仙法褪去华丽的衣裳，着了一袭粗布衣衫，撕了块布当面纱，确认是平凡女子之相后挑帘进去。

　　那女子看到她笑道：“这位姑娘是来找我相公治病的吗？”

　　洛姬点点头。

　　“不知是什么病？遮着面纱应该是脸上的问题了吧？”

　　点头。

　　“相公现在外出，不过很快就会回来了，请你等一会。”

　　“不知……”她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你相公……”

　　“哦~叫茯敔，很奇怪的名字吧，我也就说为什么……姑娘？”

　　“没事。”

　　那时候的感觉，就像瞬间被封印在冰凌里一样，寒气蔓延到心里。

　　过了半刻，门外有了声音，那女子一下子奔出去：“相公！”

　　重名而已重名而已……她不断的这样告诉自己，但在那一声“楚儿”传来之后，有什么破碎了。

　　白净的手挑开布帘，茯敔的笑容瞬间僵住：“……你？”

　　被唤作楚儿的，茯敔的妻子偏头看进来，屋子正中站着一位抱琴的仙人，刚刚的姑娘想必只是障眼法罢了。

　　洛姬冷笑：“这就是你的济世救人？！”

　　“……”

　　“若是你的济世救人只是甘当个凡夫俗子，吾当年又何必救你！茯敔。”

　　他用力的握了一下拳，直直的瞪着她：“我本就是凡夫俗子，也从未求过大人救我。”

　　洛姬睁大碧瞳，静默了几秒之后一掌下去拍碎了桌子：“茯敔你个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