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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打一顿报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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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玉跟着阿树下山,好奇地这看看那摸摸。眼见着阿树片刻之间便和一个黄衣少女热络地搭起话来,竹玉抽了抽嘴角,转身走开。
此番下山,一来是熟悉熟悉山下的情况,二来,也是存了打探之意。
她可没忘记那折竹制萧之仇!此仇不报,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那口气!
辰时刚过,街市上的人慢慢多了起来。路边的小贩高亢地吆喝着,撂下了肩头的家伙什,一排排摊位林立起来,转眼之间已是另一番热闹的景象。日头布得正好,照的头顶上的天空似扯出了一块蓝绸布,纯净通彻,看得人遍体舒畅。这便是传说中的环境影响心情了罢。布衣百姓或步履匆匆或神色焦急,一个眼神不好的男子撞到了一旁的馄饨摊子,被上了年纪的老板娘一通好骂,男子无奈笑着赔罪,左右两句不好听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便是。晨起而作,日落而歇,芸芸众生忙碌相。
热闹街市中,唯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两个人信步闲庭,走得仿似三月里春花开,结伴赏花踏青一般,无半分为尘世累的模样。元宵摊子上的婆婆盛了一碗元宵,看了两眼,叹了口气,对一旁的老伴道:“此时这般游手好闲,不知又是哪家的公子哥。”老伴隐在蒙蒙蒸汽里的脸看不甚清,模模糊糊答了句:“你管那许多做甚么,左右与咱们无甚关系,便是纨绔子弟,你又能奈他何?”
这说的,便是走得坦荡荡脚下生风的阿树和竹玉两只竹子精了。
竹玉羞愧,拉着阿树的袖子急急欲走,忽听身旁老婆婆又叹了口气,道:“如今像玉剑山庄大公子的年轻人愈发地少了,老婆子还记得前些时候他来这里吃了一碗元宵,怜老婆子苦,多给了好些银钱,便是还也还不掉。这江湖称他一声“清流公子”,这绝世风姿,真真是举世无双的……”
竹玉蓦地停下步子。
清流公子?清流……清流!莫不是那个折她竹身执萧的大坏蛋清流!
竹玉脚步一转,拽着一脸莫名其妙的阿树在简陋的木桌前坐下,急急问道:“不知婆婆口中所说的‘清流公子’是哪个?”
“小姑娘你竟不知这清流公子乃是……”
竹玉叉着腰仰天狂笑。真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下山不过片刻,便把仇人找着了,这血海深仇,想必很快就能报了。
阿树一脸受不了地捂住她的嘴,皱眉撇唇:“你若再不说与我发生了何事,我便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山下!”
竹玉巴巴瞅着他:“莫急莫急,我这便说。”蓄了一汪水在眼里,道:“这傅清流,便是当年折我竹身害我险些陨灭的那个大坏蛋,我此番下山,便是来报仇的。如今叫我晓得他的住处了,很快大仇便得报了。”
阿树仔细回忆了一番,摸着下巴一脸赞同:“这仇是该报一报,害我闻了三年的药汁味,实乃坏人也。只是不知竹玉打算如何报仇?”
竹玉转了转眼珠子,苦恼了片刻,豁然开朗道:“我可是精灵,安醉说了,这世间的凡人脆弱得很,经不起折腾的,我悄悄潜进他的房间吓他一吓,许就将他吓死了。”
“安醉是只老虎精,又有千年的道行,凡人于他而言自然脆弱,可你是草木精灵,你这样一来,莫被那傅清流反捉了去!”
“那……我打他一顿出出气罢?”
阿树上下扫了她一眼,抚着光滑的下巴,若有所思道:“好歹你有个厉害的师傅,想来术法应该不会太差才是,这招或可行。”
得了阿树的许可,竹玉默默回忆了一遍师傅教的术法口诀,对着林子里的树使了一遍,满意点头之际,暮色已四合,月亮爬上枝头,柔柔的光便一圈圈地晕染开来。阿树早已不知所踪。
竹玉一个人偷偷摸到玉剑山庄,不敢走正门,趴在屋檐上眯着眼往下看。唔,看不真切。
她读过凡间的话本子,皆是阿树从山下给她顺来的。练功枯燥之际,竹玉便翻上一翻,闲暇休憩之时,也拿出来看上一看,如此下来,林林总总被她看了不少下去。有公子小姐缠绵悱恻的正常恋,也有书生女妖的异族恋,更有让竹玉摸不着头脑的断袖恋。后来等竹玉在凡间呆的久了,读了不少不是讲情爱之事的话本子后,竹玉才知这阿树断然是个心思不正的妖精。但凡相识一场,顺几本话本子本也无可厚非,可他非要顺些情呀爱呀这些,有趣是有趣,可竹玉哪里懂这些风花雪月,别人如何做的,她便十成十地学了来。
竹玉趴在屋檐上埋头搬瓦,搬到第五间房子的第二块瓦时,终于瞧见一个年轻公子的模糊剪影,映在绘了泼墨锦绣河山的屏风上,隐隐绰绰。凝神片刻,听得淅淅沥沥水声传来,叮叮咚咚溅在地上,被竹玉一丝不差地听了去。竹玉琢磨了半晌,见那屏风架上搭着青色锦袍,袖口处纹了一支翠绿的竹,玉色束带搭在锦袍上,同白色的里衣一并放在上面。竹玉恍然,这是在沐浴了。
脑子里闪过那些情爱话本子,竹玉面上一红,不动声色地盖好屋瓦,扭身想走,却忽的想到那些个书生公子皆是沐了浴才与那小姐或女妖行那夫妻之事。旁的人竹玉不知,只那些话本子,无一不是这样,偶有几段特例,竹玉想,特例是不能效仿的。想来那公子沐浴完之后很有可能和女子行那翻云覆雨之事,不若趁此机会观摩一番,也不知那话本子写的是真是假。
但,那公子的床上,可有女子?
竹玉恍恍惚惚想着,又掀开了那瓦,偷偷又揭了一片,探头往里看欲看个明白。那雕花木床隐在视线的死角处,只窥得一个床脚,红色的漆柱上扯着一片厚重的床帘,将内里风光掩得严严实实。竹玉叹气,眼一转,那公子竟已不在屏风后,架上的衣物也已被取走,俨然是沐浴完的光景。
竹玉缩头便想躲,暗道自己色迷心窍,神智尽失,竟想偷窥春光,真是有辱师门!忽听一道温醇嗓音如水珠溅落般缓缓响起:“檐上的姑娘,如若得空,不妨下来与我喝一杯茶罢。”
那青衣公子执了一壶茶坐在一盏油灯照亮的桌前,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斟了一杯,如玉的指尖握住那光滑杯沿,缓缓朝唇边倾去,袅袅雾气中那张俊俏斯文的脸说不出的熟悉。
竹玉一惊,慌慌张张捏了个隐身诀,下一瞬便消失在那掀开的屋顶处,徒留月光透过那被揭开的三片屋瓦处倾泻而下,落得满室光辉。
青衣公子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带了困惑抬头看那空缺处,不知想到什么,轻轻笑了一声。
竹玉的小心肝便也跟着轻轻蹦了一蹦。
翌日晚上,竹玉又偷偷摸到那处屋檐,左右张望了一番,轻轻揭开不知何时被盖上的瓦,探头往里望,却是黑漆漆一片。
竹玉偷笑,从衣襟里取出黄油纸裹好的迷药粉,轻飘飘地将它们往那空隙里洒去,心里盘算着待那傅清流落入她手中,她要如何如何折磨他……正想得快意之时,耳边处传来一段熟悉又陌生的萧音,轻灵婉转如鸟雀歌唱,又如百花盛开万物初醒,柔和似月光,蜿蜒似春水。竹玉心头跳了跳,这箫音牵着她的心神,仿佛牵引着她的灵魂,莫不是,莫不是她的竹!
竹玉猛然回头,月光下,一袭淡青色单衣的少年执萧立在院子里,身形单薄,面容高洁雅致,微微闭着眼睛,吹着唇边一管碧绿的竹萧,神色似沉迷,又似蒙了一层迷雾。
竹玉看得眼眶发红,心里一阵一阵地疼,那截断竹是她的身,她的血肉,曾经灌满她的修为,皆被院子里那少年给毁去了。她疼啊,又生气。刚想下去好生教训他一番,冷不防那少年睁开琉璃般一双黑瞳,站在院子里仰头瞧着她,半晌,道:“姑娘莫不是与在下有甚么仇怨,但在下从未见过姑娘,怕是误会一场,不若从檐上下来与我坐下细谈?”
这般的云淡风轻,这般的若无其事。竹玉瞪着眼,心想我才不笨,但凡嘴上喊打喊杀的,最终□□报不了仇,便僵硬地扯出一个笑来,道:“奴家,奴家只是仰慕公子的风采,特意来瞧上一瞧。”
那少年温温润润,剔透的黑眸静静盯着她,左手的竹萧在夜色里泛着柔柔的光,似是被身旁那人的气息感染,褪去了草木的清冷,渡上了一层柔光来。
“既是如此,夜夜翻上屋顶可不是件体统之事,莫要叫小厮见了误认作贼寇。”
竹玉呵呵一笑,“既是如此,便不叨扰公子,就此别过罢。”
竹玉一个翻身,眨眼消失在屋檐处,在那青衣男子看不见的地方,啪嗒一声狠狠摔在青石板上,疼得撕牙咧嘴。一时心急,竟忘记使术法了。
连着两日,连傅清流的身都没接近,反而被他捉了个现行,竹玉不免略感颓败。说与阿树一听,阿树仔细打量她一番后,哭笑不得道:“你这副模样,那傅清流没将你认作那采花的女贼报官便不错了,哪有规矩女子大半夜的掀人屋顶盖的?”
竹玉瞧了瞧自己一身黑衣蒙面人的打扮,困惑道:“话本子里说,夜里这样穿是为了掩藏自己,得手便容易地多。我觉着挺好的。”
阿树道:“他既两次都发现了你,想必功夫不差,你纵然有法术,奈何脑子不灵光,你确定能打得过他?”
“喂喂喂,我哪里脑子不灵光了,你倒是说清楚!”
“你可是个修了术法的竹精,若是脑子灵光些,早该得手了。按我说,你也不必费那心用迷香,使个法术将他定住,找个麻袋将他脑袋一捆,照着就打,准比你的法子奏效。”
竹玉望了望天边白白胖胖的月亮,犹疑道:“真的可行?”
阿树重重点头。
成,竹玉想,与其这般隔靴搔痒,不如痛痛快快不留情面,管他生的有多好看,得罪了她竹玉小妖,照打不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