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红杏出墙记》言今朝

3、庭院深深

　　寅时三刻，天雾朦胧，铅云低垂。霜打的水色拍着蕉叶的衣被，天色亮起的微末，如丝线如缕的两三点光线扯过了线头，钻出了雾霭深沉的暗色，拍向了深红色的宫门。
　　沉重的雕花玉门被微微拉开，画眉看见是轩暖阁新晋的小太监魏淮如，掂量了下手里拎着的火钳子，笑着拨了暖炉里挨烤的地瓜，嗔怪道，“我说是谁呢？原来是最近富贵拨天的魏公公，我这刚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能把您给招来了。”
　　魏淮如抖抖袖子上的湿气，腆着脸陪笑道，“画眉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蒙陛下福泽，这丁点富贵哪里比得上姐姐。如今姐姐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喏，我这不就是闻着姐姐身子上的福气赶来的。”
　　“呸，我糗着你这家伙定是嗅着地瓜的香味一路子来的。偏嘴上讨打，说得漂亮话。”炕上坐着的少女眉清目秀，此时倚着贵妃靠横扫了他眼。
　　魏淮如卸了帽子，抖开展在竹凳上，赔笑道，“能讨得绘芸姐姐的开心，值得，值得！”
　　绘芸笑骂了两句不正经的，紧忙指着竹凳道，“赶紧挨了炉子坐吧。虽说入了春，但这早上的霜气依旧大，别生了毛病，没了伺候圣上的贴心人。我们倒是罪过大了。”
　　魏淮如听了坐了下来，接过画眉手上的钳子，捣鼓着火盆。画眉看着他下手不知轻重，渐得火星四射，吓得脸白了白，“呦，赶紧我来吧。照你这样子，太后娘娘赏的都要被你折腾成黑箍头了。”
　　魏淮如闻声便笑了，将火钳子递回去道，“我说这清冷天哪里来的地瓜，感情是太后娘娘赏的。这福气倒是天大的，看来二位姐姐真是愈发得娘娘的心。”
　　画眉笑骂，“胡说子什么。娘娘喜爱吃各地小吃，我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自是沾了娘娘的光。”
　　随即走到门框，一挑帘子看了看外边的天，叹道，“这天变得真快。”
　　太阳拨开铅色云端，照着花坛灿黄色的迎春愈发的晶透。珠圆的露珠碧色琉璃，沿着黄瓦坠玉般泼下，扑腾在脸上异世清冷。
　　魏淮如扣着帽子，嘴里紧嚼了两三口，欠身道，“今是正日子，我赶忙着回万岁那里伺候着。”
　　画眉道，“赶紧的吧。”
　　看太阳攀升到了云层上方，破开凉冷的满庭春芳。远处渡来个浅碧色身影，画眉眯着眼看了看，见是昨晚殿前伺候的渺秋，连忙唤了绘芸起身。渺秋站定，匆匆打了个千，忙道，“太后娘娘起了寝。冯姑姑叫二位姐姐速去伺候。”
　　二人点头道，“知道了。”随着渺秋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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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并非是想立威，只不过连廊挂着的那个据说是楼水国边远之疆供上的能产金蛋的花开富贵鸟，扯开嗓子唱了一早晨的歌之后，华珠紫帘伸出素手一指，“画眉，把这鸟给哀家拿到厨房炖了去。”
　　梳着包子头的俏丽婢女慌忙跪下，呼扇着旁边愣着的宫人将那险些上饭桌的金贵鸟撤下。神情局促道，“回禀娘娘，今不是画眉姐姐轮班。还有……”她暗自咽了口唾液，硬着头道，“今是皇上的登基大典。娘娘该起寝了。”
　　帘子后传来一声悲哀长叹。然后是不甘心的声音，“那哀家今要吃糖醋炸鹊，就要刚才撤下的那个，通知了御膳房。”
　　婢女愣了愣，心想真不该轮了便宜昨晚与眉姐姐换了班，只得斗着胆子继续道，“回禀太后娘娘，花开富贵鸟是摄政王殿下从楼水进贡之物中挑选的精品。娘娘昨晚特意吩咐过要摆在眼前天天看，时时想。这……”
　　“……”
　　顾美人兮，倾城盼。画眉拿着红色发娟股股编好发辫，盘到头顶团成发髻，宝塔一样镶满凤钗的发套硬生生压在了头上。细细揉匀了巴雅尔进贡的玫瑰精油，寸寸涂抹到耳后和腮侧。今天皱眉看了眼铜镜中倾城漂亮的样子，不满道，“上底粉。”
　　绘芸悄悄抬眼看了眼今天，不解道，“娘娘，您这般样子亦是极美。这……”
　　画眉看着今天微皱的眉，急忙按住了绘芸的手，劝阻道，“绘芸这孩子是新来的，还不大懂规矩。”瞪了低下头的绘芸一眼，骂道，“娘娘说什么就是了，怎的这般多嘴。回去自个去领罚。”见绘芸吓得发白的脸色，今天挥手道，“罢了。”
　　二人谢恩，画眉拿着底粉给她本来瓷白的肤色上又加了浓厚的白，勾着眼角漆黑。抹上鲜红色的唇色，再打上腮红。整个将个容色倾城的少女化成个老妖精的存在。
　　看着今天随着蒲扇团穿过重重围廊，迈上鸾凤贵架浩浩荡荡地走远。绘芸在门口伏下的身子直起，见人都走散。颇为委屈地对画眉道，“眉姐姐。我不太明白。娘娘那般姿容，纵是传说中的那鄱阳第一美人也无法比拟。仅此初见，连我都羞怯自容。怎的娘娘偏偏喜欢上那些奇怪的妆容。”
　　画眉闻言皱眉瞪了她两眼，低声喝道，“别胡乱说主子的是非。”看小姑娘被吓白的脸色，遂缓了缓脸色，柔声道，“你初进宫，不晓得娘娘的习惯。我从小随着娘娘，娘娘为人温善，待下人从来都是好的。主子的规矩你只需记得，旁的些事能不想就不想，不得不想的也得忘记，明白了？”
　　绘芸连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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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微曦的拂晓，四十一道快鞭飞舞争鸣，朱红漆门沉重的开启一道深幽细缝，打开新朝盛世的滥觞。权贵们像被压迫在龙底的云雀一样涌入，迈向白玉的龙道两侧，眼不瞟地掠过金黄栏柱硬上的灿金荣光，双眼微垂地目视龙凤牌碑之上立着的明黄色泽。少年天子娇小的身材微微有些紧绷，脸色紧张地微微看了眼身旁立着的明紫。
　　却见那明紫颇为严厉的一个眼色，紧忙立住了小身子，肃容地看向他的锦绣江山。
　　开元王朝新帝，庆元帝，国号盛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