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奈何花落去》蓬头稚子

1、楔子

　　楔子
　　子愚吾儿：
　　自先朝高祖晋平关内镇西大将军谢氏以芳解甲，举家东迁平邑始，谢氏承恩衍派，至今已逾百载。期间蒙荫祖德，沐浴天恩，虽天道几更，朝姓屡易，谢家芝兰玉树，人才辈出。前有三世先祖谢传志，解危济困，扶大厦之将倾；后有五世先贤谢远山，腾蛟起凤，留神笔以传世。先人茂才德行，不可胜数。至谢氏六世书辈，汝大父诚文公书墨以《原祭》名冠稷下文苑，靖元元年登科及第，官至上卿。后经变法更化，此间种种波澜，不意竟成今日之局。
　　先人在世之时，常喟叹天行有常，虽万物殊异，其物极必反，盛极必衰之理，千古致一。谢家累世至今，赖先辈恩荫积厚，吾等自愧不如，而今积衰之势渐露，既难违天道而妄言立万世永远之根基，或思退路，敛锋掩芒，以求传香续火，再立基业。嗟乎，后遇缧绁之祸，诚文公浅训，竟成遗命！
　　呜呼哀哉，子愚吾儿！自靖元六年之劫，谢氏百口之家，仅余零丁数人。余侥幸留得贱命，苟且偷生至今。每思及谢氏一族百年基业竟葬吾手，泪向悲中流，卒至眼枯；发向愁边生，终成白头。实至锥心泣血，无肠可断。而吾福衰祚薄，幸苍天悯吾孤弱，或不忍谢氏就此绝后，于靖元十年赐汝兄子瑾，又三年，汝得临世。汝尝谓为父薄爱，或因芸妻之丧。然汝未尝知临盆当夜，吾携子瑾长跪于谢家祖祠，涕泗横流，请借今生十年之寿以求母子平安。直至听闻小儿啼哭，如破天惊雷，吾狂喜之情，难以言表。吾一生多舛，几无笑容，惟至子瑾与汝临世，为父乃始尝生而为人之快慰，之欣愉，之大爱。芸妻虽丧，吾终有一日得之见于九泉，然瑾、愚吾儿使吾得以瞑目，死而无憾矣。百年之后，吾携芸妻向谢家列祖列宗告罪，无后之大不孝罪，可免矣。
　　汝生而颖异，幼能属文。临盆时适破晓，西天云气泛紫，有一丹顶白鹤衔兰草绕梁而飞，高鸣七七四十九声，方东向而去。更兼靖元六年枯树再绽新蕊。种种天机，无不露天将降大任之兆。然靖元变法之时，谢家仇敌暗立，城狐社鼠，无不逐逐眈眈，暗存觊觎之志。而汝之锋芒，必致杀身之祸。故吾自幼严以教导，汝兄子瑾安分庄重，行事虽拘束优柔，而谨慎周密，鲜有差池。然汝反其道而行，五岁倒背《诗》《书》，八岁作《束水小筑八篇》，九岁于兰亭舌战经香阁大儒。吾甚忧虑，常以棍棒之威吓汝。兰亭之辩后，吾怒极抽柳鞭笞，汝竟满口辩驳，更背诚文公《原祭》《燕城求贤台十策》名篇，直至气弱声嘶。吾之大恸，更甚惊愕。当夜吾入断缘室，见灯黄如豆，于门外驻足，静听汝向子瑾哭诉为父不是，子瑾默然。吾心如刀割，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几欲推门而入，尽诉为父之愧，终是作罢。后吾携芸妻灵牌步至谢家祖祠，静思一夜：
　　吾以小人之辞困汝于荒山僻野以求谢家之全，其智耶，其不智耶？吾多年未露慈父之容示汝，以至芸妻之忌，汝独留芸妻灵前哭叹，未及弱冠之年先染而立之愁，其是耶，其不是耶？吾将传香续火，光大祖业之责托付汝肩，无顾汝之心志，汝之抱负，汝之才学，其可耶，其不可耶？
　　呜呼哀哉，子愚吾儿！如今谢家罪名已定，奸佞谗邪皆坐等谢氏宗族身败名裂，五马分尸。吾生死之交季忠辅贿通内侍，已得消息，明日锦衣侍卫即达钟隐山，奉命捉拿谢家上下共一百五十三人，前往京师，未等问罪，便先领刑。时之急迫，势之危急，刻不容缓。吾苦心经营十余载，卒未能救谢家于旦夕，挽谢家于狂澜。天欲亡我谢家，如之奈何！
　　欲使吾苟延残喘，弃谢家基业于不顾，抑或受猥琐小人凌侮，吾断难为之，惟以瓦碎之身，明玉全之志！然吾虽身死，子瑾与汝正当风华，前路漫长，切不可胡言怨天尤人之语，更不可妄怀悲残愁愧之心。生死有命，盈虚自然之理，无须抑郁。
　　而今龙屈蛇伸，奸臣当道，鸡鹜争食，沧海横流。然须知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须切记满则招损，亢则有悔，长存敬畏之心，方为载福之道。忠辅共吾乃多年刎颈之交，吾以汝等相属，吾平生所著，与训诫之言亦一并托付，汝等当侍之如父，以尽未全之孝。
　　……
　　（康嘉元年正月十六日，楚朝内廷锦衣卫奉命捉拿罪臣谢教濂，并谢氏宗族共计一百五十三人入京领罪。乱臣谢贼畏罪自杀，并贼长子谢子瑾，死于钟隐山梅坞大火。次子谢子愚在逃，不论生死，悬赏万两，封万户侯。引起江湖一时震动。
　　后历千门山之变，改朝至魏。富商薛紫英于钟隐山下花千金收得谢教濂手草残书一件。可惜当日大火，余稿尽毁，不复见于世人。
　　后人于野史零星片断之中，收得谢氏余子谢子愚，并其妻生平之故事，敷为演义，以为传奇。自此，谢氏谋篡之罪平反，其名得正。）

作者有话说

　　看完了吗。
其实我想说。
楔子没什么用可以不用看^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