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呼吸的痛》多啦小桃

1、那一年，平湖秋月

　　2006年，秋，十月初，某周末，杭州，西湖，平湖秋月。
　　陆静妍抱着MP4在看下载好的韩剧《我的女孩》，尽管是去年的剧集，尽管已经看了好几遍，但还是作为经典剧集收藏着，何况今天又是这么无聊的日子。
　　大学的智平学长，要来杭州参加东方卫视主办的创业类栏目创智赢家的海选，非得叫静妍作陪，弄得静妍大好周末没得睡懒觉，要到这西湖边晒太阳。反正学长他们一些选手在聊什么项目静妍也完全没兴趣，还是躲到角落看韩剧比较有意思。
　　“静妍，陆静妍，过来帮我们照相好不好”智平学长在叫，于是赶紧把MP4塞进包里，拿起相机跑去给他们拍照。
　　他们一群男男女女，十个人的样子，已经找好背景，下午四点多的西湖，真的很安静，太阳光已经渐渐柔和了下来，反射在湖面上，波光凌凌，整个空气中有一种本该属于秋日的暖暖的光线，陆静妍深吸一口气，对他们说：“1，2，3茄子。”
　　好像有个哥们只照到了半张脸，于是说，再来一张。很好，终于完成。
　　陆静妍把相机递给智平学长，他看了下，然后问他，这里什么时候结束。他说照好了合照了，已经结束了。静妍大呼，终于可以回家了。然后拿过相机，对学长说，回去再□□上发给你。
　　静妍，一起吃饭吧，吃完饭我送你回去。学长说道。
　　不要了不要了，你开车回去还要一个多小时呢，太晚开高速很危险，我自己打车回去吧。陆静妍说道。
　　四点多，本来不是很好打车的时间，在西湖边上，居然让她打到了车。那时候的西湖，没有现在人那么多，即使是周末，也就三两人头。不像现在，去看西湖只能半夜看，才能感受到它本该有的安静。2006年，秋，十月初，那个时候的陆静妍，普通女生，刚过了23岁的生日。大学毕业四个月，普通人家的小孩，在杭州生活了23年，除了旅行，从未离开。
　　因为念了还不错的大学，所以毕业后顺利在一个很不错的公司做了董事长文秘。在职场里，秘书分很多种，有的人是领导的私人秘书，是公司的红人，所有的人要讨好董事长必定要过这个秘书这一关；有的人是领导的公关秘书，领导的参加活动出席庆典宴请宾客，都带着，嘴甜脸靓酒量好，是公司的一枝花，所有的人都不敢得罪；有的人是领导的文字秘书，领导的还要给上级领导的报告，要给公司员工看的文件，要制定成文的规则，都是经过秘书这个整理出来的，这样的秘书就要眼疾手快脑子好，是公司各部门领导都要搞好关系的人物，因为这个秘书，最知道大领导在想什么。还有一种秘书，就是纯粹的秘书，打字倒水收拾办公桌预订各种餐门票机票。没错，静妍就是这样的秘书。在这个等级明显的秘书室里，只是一个职场新鲜人。
　　静妍每天早上八点十五分到办公室，打扫卫生的阿姨也随之跟进来扫地拖地，然后会烧上热水，检查电脑上有没有被别的几位秘书姐姐和哥哥贴便利贴，如果有那便利贴上的工作将会是她早上第一件要处理的事情。如果没有，她就浇个花，吃个早餐。没有特殊的事情，董事长先生早上八点四十五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静妍就送个今天的早报进去。静妍的工作日的一天，就那么开始了。
　　为了工作方便，静妍的父亲把在静妍公司边上的60方的老房子重新装修了下，要她一个人住，父亲和母亲搬到复兴大桥边上的新房子住，06年的钱塘江边，还很很多的房子没有建起来，复兴大桥也开通没有多久，谁会想到，现在的江边的房子，都成了首屈一指的豪宅。
　　那天陆静妍回到家，在电脑上整理出照片，发到了学长的邮箱。然后把照片从相机里和电脑里面删掉，因为她从不喜欢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东西留在自己的电脑里。每天上班下班，韩剧逛街吃饭的过了一个多月。有天晚上，智平学长□□上问静妍，现在杭州有没有什么安静点的地方，可以聊聊天喝喝茶，还能吃饭的。
　　静妍：要不去西湖边呀。
　　智平：西湖边就不要了啊。
　　静妍：你是要干嘛呀？
　　智平：就是上次参加比赛海选的一些选手，想找个地方重聚下。
　　静妍：哦，那多少人？
　　智平：大概8人左右吧。
　　静妍：有没有费用控制呀？
　　智平：这个……大概人均200吧。
　　静妍：要不去杭州花圃那边吧，也算西湖边，也好找，去的人也少，很安静的。
　　智平：那行吧。你帮我安排下哦。时间是这个周六。
　　静妍：你净给我找事情做。看我很空呀！
　　第二天趁着午休，静妍问同事借了个小电驴，骑了十五分钟到花圃附近，车子拐进花圃边上的赵公堤，右手边的金沙曲苑是原来这边的城中村新农村建设原拆原建再回迁的两层半的洋房，都是独门独栋的，现在很多都已经高价租掉了；左手边就是杭州的后花园——杭州花圃。
　　静妍找的那家餐厅，是由两家并在一起的洋房改建而成的，吃饭喝茶都可以，一楼的院子，有几组露天的藤椅，三楼的跳台被改建成了阳光房，远眺就是整个花圃的景色。静妍预订了一间阳光房，还先订了几个菜，担心周末的时候人多厨房来不及烧，毕竟是农家乐一样的餐厅，管理水平还是有限的。星期六九点多，由于前一晚和同学通宵打牌唱歌，静妍还在呼呼大睡，就被智平学长的电话吵醒了。
　　静妍迷迷糊糊得接起电话说：你这么早就到杭州了？
　　智平：我早上这会要出门的时候，才看到车子被我爸开去上海了，我还得去坐大巴呢。
　　静妍：啊？那你到要几点了呀。十二点前能到不？
　　智平：理论上讲总可以的吧。
　　静妍：哦。。那您悠着点，我还要继续睡觉。。
　　智平：哎。。。静妍，别睡了，该起床了。
　　静妍大感不妙，立马挂了电话，翻身准备继续睡。智平的夺命call又打来了。
　　静妍：说吧说吧，什么事情？
　　智平：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参加活动的连我在内是7个人，但都不是杭州的，怕他们找不到地方，你能帮我去接应下吗？
　　静妍：为什么我每次都要帮你做这些事情呀！
　　智平：一会你也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静妍想想，那地方不错，就当周末休息看风景吧。于是就答应了。
　　起床，早餐，然后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妈妈听说智平要来杭州，就说你们俩晚上一起到家里来吃饭吧。话说，智平算是爸爸的学生，只是不是爸爸带的博士生，只是选修了一门爸爸上的课程而已。
　　静妍到赵公堤的时候，才十点多一些。接近深秋的花圃，也渐渐变红渐渐变黄的趋势，所以整个花圃的颜色，是七彩的，静妍绕着小溪边慢慢走着，拍了些照片，然后到了餐厅的包厢。静妍给要来的几个人都发了短信，详细注明了餐厅的名称和进来后的路线。有两三个人迅速的回了她短信。其中有两个说，已经在附近了，还有一个说，和另外的两人同行，正驱车从市区来。这样，除了学长之外，就还有一个人没有回她信息。
　　十几分钟后，前后一下子进来五个人，静妍向他们简单的自我介绍了，然后说汪智平正在来的路上，还有一个李先生没有回我信息，也应该在来的路上了吧。
　　十一点只过一点，吃中餐还尚早一些，何况人也没有到齐，静妍拿了一些带来的小零食放桌子上，一群人开始自我介绍和聊天。
　　这个时候静妍的手机响了，有短信，那个没回她信息的人也回她信息了，说快到这附近了，但是出租车司机不知道赵公堤在哪里，静妍说，那我出来，到路口等你下吧。
　　静妍问在座的人，知道这个李东海李先生的长相吗？
　　有人说，眼睛小小的，皮肤黑黑的，个子大概175左右，头发有点自然卷。
　　静妍跑到赵公堤口子上的马路边，看着来往的出租车，对面马路有一个停车了，但是出来个女的；又过了一分钟，一个车停在自己面前，车上副驾驶的乘客还在付钱，静妍仔细看看，也许这个就是李东海吧。于是走上去打招呼，李东海抬起头，静妍一看那小小的眼睛，就对他笑了。那几个人海聊到太阳西下，结账的时候还出现个小插曲，几个男人抢着要付钱，静妍看了下账单，连茶水包厢费是786元，就说一人一百吧，都给我，然后又看了智平一眼说，你给两百，是你把我叫来干活的。大伙都笑了。
　　晚上，在静妍家吃好晚饭，智平很积极得收拾碗筷奔厨房去了。静妍妈妈看看智平又看看静妍，对静妍爸爸陆教授说，多好的孩子，在杭州的话就和静妍凑一对好了。陆教授看看静妍，问道：智平家那个厂最近稳定了些没有？静妍说不知道，老先生您自己问学生去吧。然后冲着在厨房的智平说：你好了没呀，我想下楼走走。
　　七点左右的江边，来散步的人也不是很多，灯光把刚开通不久的复兴大桥照得很漂亮，空气里有点冷冷的味道，风出来有些良了。静妍缩了缩脖子，停了下来。智平也停了下来。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到处看看。
　　智平深呼吸了一口，对静妍说：陆静妍，我。。。。这是突然有个人追着他的狗从智平和静妍身边掠过，打断了智平。
　　静妍笑着说，你不会是要和我表白吧。
　　智平楞了好几秒钟，才开始猛摇头，不是不是，我是想和你说，我想回杭州工作。
　　静妍：这样子呀，今天我爸爸还问我你爸那厂稳定点没有呢？
　　智平：现在还可以了，我都回去快两年了，也接了不少订单，也有老客户了。这两年，有小赚哦。我也差不多可以出来了吧。
　　静妍笑笑：好的么，那我代表杭州人民欢迎您！
　　两个人从江边散步回家，静妍妈妈已经给智平准备好客房了。智平去书房和陆教授聊天了。静妍回到房间，看了下在充电的手机，有一条未读信息，是李东海发过来的，大意是感谢静妍今天的安排，静妍礼貌的回了句不客气，下次来杭州想知道哪里好吃的，都可以问她。不一会儿，李东海的信息又来了，问静妍的□□号码。静妍也没多想，就告诉他了。李东海坐最后一班大巴回到家里，父母正在看连续剧。父亲总是那么沉默寡言，看见他回家了，也就只是看他一眼。母亲问他吃了晚餐没有，李东海说没有，于是母亲去厨房个i他热饭菜去了。李东海看着母亲在厨房忙活的身影，想想母亲的家室原来也是很好的，后来因为这样那样的运动，外公被批斗然后离职，到母亲出嫁的时候，也变得非常艰苦。他是父母最小的孩子，前面还有两个姐姐，父亲一直想要儿子，于他是在计划生育阶段性开始实施的最后那年出生，1980的时候，都快要到预产期了，母亲还是被计划生育办的人抓到了，都把母亲放到手术床上打了针了，他却命大得出生了。于是也就只是罚款了而已。父母在早些年都已经退休了，父亲现在唯一的嗜好就是种种花，对于几个孩子的生活也不过问了，倒是母亲，还是为着几个还在操心，要帮大女儿接送外孙女，偶尔还去小女儿家帮忙。现在盼的也就是李东海可以结婚成家。
　　李东海在厨房的小餐桌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房间了。他打开电脑确认了下没有新的邮件，很想静下心来休息一下，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有个身影总是在他眼前晃。
　　他想到了今天在赵公堤口子上接她的陆静妍，他想起车子快到赵公堤口子上的时候，他看着前方搜寻接她的人身影，司机把车停在了陆静妍身边，然后说：你怎么自己的女人站在面前也看不见！那个时候他本想解释下，后来想想算了，反正也不认识司机。但是他下车看到陆静妍的第一眼，还是脸红了，立刻收回了在她身上的目光。
　　李东海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陆静妍发了个信息。
　　只是，谁会想到，那个司机的话，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