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江父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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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不知道是怎么了，原本堵的水泄不通的楼道空了很多，一大半的记者都散了，但仍有一些不死心的继续蹲点。我打开电视机，看到江崇明，他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各位，我，江崇明，现在召开发布会，是想要检讨自己，检讨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他就那么一直说着，他曾经的一切，还有，他对我妈造成的伤害。
“二十多年前我和她是学校公认的一对，但我父亲偷偷找过她让她离开我，还说了很多让她难堪的话，后来她就真的走了。等她回来找我的时候，我已经结过婚并且有了女儿，但她不知道我也不准备告诉她，于是便有了那样的婚外恋情。我在愧疚与对她的想念里度过，她的出现让我重新燃起希望，我知道我注定要对不起我的太太。后来她怀孕了，为了让她好好养身子，我把她送去了国外，但同时她也知道了我结过婚的事实，于是她选择再一次离开我，她说，我们不能继续下去，不能再对不起我太太。
她在国外生了孩子，一呆就是十一年，她回来的时候，谁都不知道，包括我。她说因为孩子总是问她爸爸是谁，她无法回答只能把他带回来让他和我见上一面，然后带着孩子永远定居国外，可是却还是让我太太知道了。而后来，更是发生了让我后悔终身的事，我太太出车祸过世了。女儿因为受到太大的打击，无法原谅我而离家出走，再也没回来过。
两年后我和她结婚了，她本来一直不肯答应，我告诉她说这也应该是我太太所希望看到的，然后
又用我身体不好的理由，她才答应。我这一生，对不起的人太多，负了她，也负了我太太，更负了一直把我当骄傲的女儿。”
最后他说，“对于我的女儿，她一直是个优秀坚强的孩子，我知道自己对她的伤害有多深，并不奢求能得到她的原谅，只是想澄清关于她的那则新闻，她时洁身自好的好孩子，那天是我派人去接的她，只是想和她好好聊聊。”
他摘下眼镜，抹了一把眼泪，“会会，爸爸对不起你。”
看着屏幕上的人，也许是太久都没有好好看过他，发现他整个人都变瘦了，脸上也布满了皱纹。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冰冰凉凉的，已是布满泪痕。
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好，我知道。他一直在挂念我，挂念这个离家出走的女儿。我就是想要让他过得不好，好像这样我心里就能找到平衡，可是，如今想来，这样子我真的就能满意了吗？我真的还在介意吗？
到底是血浓于水的，其实我早就放下了，可是却还在思念着我妈，因为我总觉得，要是我就这么原谅了他，就会对不起我妈。
可是我终究忘记了，妈妈那么爱他，又怎么会怪他？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再回过神时却是大惊，只见画面里他直挺挺倒下，左手紧紧捂住腹部。
“江市长！”周围迅速围过去一大群人。
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当年失去我妈时的那种恐惧感再一次紧紧包住了我。
我有种预感，如果我再不去见他，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了。我打开门，不管不顾的往前跑去，楼道里的记者因为打开的大门全都蜂拥而上，一直抓着我不让我走，问我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可我什么都听不见。
“让我走，让我走！”我拨开他们的手，嘴里不停地喃喃，“求求你们，让我走！”
我抬起头，看着他们的脸，看着他们张张合合的嘴，好像光线全都汇聚到了他们的脸上，其他的一切都变成了灰白色，世界开始昏暗，只有他们，他们化身成一个又一个的魔鬼，张牙舞爪的向我扑来。
我垂下眼眸，停止挣扎，慢慢蹲坐到了地上，只有眼泪不断滑落。
突然胳膊一紧，整个人被拉起，我看到夏庭远皱着眉头看着我，怒视了一圈周围的记者，拉着我离开了那里。
我抓着他的衣服，“送我去医院，快点，求求你。”
我的眼睛已经失去焦距，盯着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的方向，指甲用力的抠着掌心。
夏庭远伸手过来将我的手拨开，然后用力的抓着我的手，低声说:“不要担心，有我。”
我抬起头看向他，透过朦胧的泪眼，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我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到医院的时候，江旭和他妈妈早已经等在外面，他妈妈见到我的时候眼睛一亮，颤抖着声音，“会会……”
“他人呢？”
“正在抢救，”她说着望了望身后的玻璃窗。
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那么慢，每一分每一秒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我看着时间一分分过去，终于，抢救结束了，医生相继从里面走出来，面无表情的说，“对不起，病情恶化的太快，我们实在无能为力，还有什么要说的话，就进去说吧！”
我的心像是缺了一角，忐忑而不安，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进去，病床上他虚弱的半躺着，眼睛紧紧的闭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悠悠醒来，他看见我的时候明显很高兴，笑着唤我，“会会，你来了。”
“你得的是什么病？”
他笑容一滞，“胃癌。”
“为什么不好好治疗？为什么不好好休息？”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咳嗽，然后看着我。
“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恨谁去？”
他还是不说话，也许是说不出话来，嘴巴张张合合的，好像在说:“会会，我的女儿。”手伸在半空，我一把握住他的手，他笑了，看向我身边的夏庭远，一直看着，然后夏庭远向他点了点头，他又是一笑，最后把目光投向江旭和他妈妈，笑了笑，闭上眼，轻声喃喃，“会会，对不起。”
我一直等着他说话，等着他对我说更多的“对不起”，可是他再也没有说，他的手无力地滑落，重重的敲打在床面。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放声大哭，把他的手重新抓在手里，紧紧抱住他消瘦的身躯，带着哭腔颤着声音说话，“爸，爸，爸，爸，”我不停地叫着他，好像要补足这五年来的空缺，“爸，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看看我啊！”我用力的摇晃着他，“我原谅你了，我原谅你了！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错了，我不该那样恨你，你对我那么好，我不该啊！你打我吧，你骂我吧！我不孝顺，我伤了你五年，我也难过啊！我也想陪着你啊，可是怎么办？我犯了大错了，爸，求求你，起来打我好不好？爸，你原谅我好不好？”
可是没有人回应我，只有冷冰冰的空气碰触我的脸颊，他带着笑永远睡过去了，任凭我怎么哭喊都不理我，他再也不会给我准备柠檬水了，再也不会陪我玩秋千了。
那个下午，有很多市领导来医院，可都没能靠近病床周围，他们只看到，有一个女孩子悲伤的哭泣，长发贴在脸上，被泪水打湿，眼睛通红通红，一直喊着“爸爸，我错了”。
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忍直视，默默垂泪。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江父之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