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小爷要的幸福》反叛的大麻虾

4、三师公

　　从我娘提议去正厅等我爹以后，气氛就一直很怪异。

　　我像八爪鱼一样黏着沈霖，任由他抱了一路。林婉凝则有些担忧地频频往我们身上瞟两眼，深怕他一不小心把我摔着。

　　然而沈霖一路沉默，林婉凝也就忍着不好开口，生怕多说错一句又把母子俩的关系拉得更远。那模样却像是心口悬了把刀，紧张得她脸色发白，沈霖却选择对此视而不见。

　　在沈霖怀里的我可算不上老实，再怎么说沈霖自己也是个屁点大的小孩，更别说有机会抱过别人了。他就算有心，但两只胳膊圈抱的姿势还是十分怪异，我只好自己努力地蠕动，以求寻找最舒适的角度。

　　我之所以如此肆无忌惮地乱扭，完全是出于对沈霖百分之百的放心。大概也只有林婉凝关心则乱，才没有注意到沈霖腰上一直挂着一把剑，我举十根手指头发誓，那玩意儿看上去一点也不比我轻。

　　去正厅的路并不算长，但也足够沈霖习惯我这个小家伙的存在了，抱着我的臂腕也比之前放松了许多。

　　黑黢黢的小路虽然有丫鬟们在前头提灯照着，但他那双与夜色交相成辉的眸子却始终盯着我不放，眼神像极了我以前在动物世界里看过的猎豹。

　　那是我唯一喜欢过的科普类节目，尤其是豹子。

　　放眼广袤的草原，他们是最优秀的猎手，拥有矫健的身躯、敏捷的头脑，最吸引人的却是那双金色的眼睛，孤傲冷酷中带着蛮横的侵略性。被它盯上的猎物，无一能逃过被咬断喉咙的命运。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会有一瞬间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看见如此强势的眼神。

　　大厅里的光要比外头亮堂得多，我再看沈霖时已不见了那样的眼神，反倒是他怕我嫌这光突然变得太亮，腾出一只手压低了我的虎头帽。

　　我满意地任他摆弄伺候着，心里别提多舒坦了，谁不喜欢帅哥替自己服务呢。

　　林婉凝看着我们兄友弟恭的样子，眼眶有些红润，尤其是看沈霖的眼神更是许久不见的想念：“你这一年过得还好吗？”

　　“嗯，每日都随师兄弟们习武，没什么特别的。”他没抬头，倒是纠结着要不要把我手中的面具抽走。他应该没想要吓到我，只是不知道小孩喜欢些什么，看我不太愿意撒手的样子，最终还是依了我。

　　我娘受到了鼓励，继续锲而不舍：“那可吃得好、睡得好？”

　　终究是自己的一块心头肉，林婉凝怎么不心疼沈霖？

　　遇上那道一丝波纹都不曾泛起的眼睛，只听他淡淡言：“相宝山上的食宿向来都是同一个标准，师兄弟之间绝不会厚此薄彼。”

　　这话听在耳朵里却更像是“兄弟之间绝不会厚此薄彼”。林婉凝脸色唰得一下苍白如纸，看着沈霖平静的表情又不像是有其他意思的样子，嘴唇颤了颤再没接下话来。

　　良久，幽幽地叹了口气，更像是感叹岁月沧桑:“真快，你都六岁了。”

　　我蠕动的小腰一挺，差点折了。

　　没听错吧？沈霖才六岁！看他小大人的模样，我还以为他至少七八岁了，想想林婉凝和沈修儒都这么年轻的样子，我还一度猜测他俩早恋呢。不过想想也是，古代人结婚生子好像都蛮早的。

　　“确切地说，是六岁半了。”沈霖纠正，想了想又道，“我在那边生活得很好，母亲其实不用挂心。”

　　林婉凝只是点头，苦涩地咽泪，她抱着襁褓中的沈霖嘤嘤哭泣的场景就好像才发生在昨日。

　　母子俩又聊了会天，只是这聊天在我看来不过是林婉凝问一句，沈霖就答一句。虽然被动，但并没有不情愿的感觉，相反该有的礼数一道也未落下。

　　明明有着看不见的生疏，林婉凝却把每一句都听得非常认真，每一个字都听得如此满足。与对我的悉心照顾不同，这也许是她唯一能弥补对沈霖的爱的方式。

　　听着听着我算是明白了，沈修儒原本出自正统武学门派一脉，天赋极高，可他半途却偏偏痴迷上兵法，罔顾家规去了京城并一举考取功名。

　　那会子朝廷与江湖的关系本就水是水、泥是泥，一来消灭武林对朝廷来说耗财耗力得不偿失的事，二来武林的存在也需要建立在一个稳定的朝纲之下，两边都默认着能不掺和就不掺和到一起去，这才维持了表面上的安稳。

　　沈修儒这一举无疑是当众扇了沈家一耳光子，沈老爷子一怒之下宣布断了沈修儒和沈家还有嵇依门的关系。

　　直到前些年，沈家大哥遭奸人陷害下落不明生死未卜，沈家和嵇依门后继无人，才想到了沈修儒这一脉。

　　沈修儒自是不会被认回去了，沈老爷子金口玉言不容更改，加上沈修儒现在也身居要职，根本不可能再有机会回到嵇依门。

　　于是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刚刚降生的沈家长子，沈霖。这也就是为什么沈霖会和父母如此生疏的原因了。

　　他一出生就被带去嵇依门抚养长大，自幼教习嵇依门的功夫，每一年才被允许回来探望父母一次。换句话说，除了他在嵇依门的高贵身份外，几乎是被父母抛弃掉的孩子。

　　可怜他被抱走那年，连乳名都未曾来得及取，到现在见了父母，也叫他沈霖。

　　对事情有了大概了解以后，我打从心里为沈霖是既生气又心疼。这么一个心思玲珑的孩子，却不得不从一出生就背负起长辈所有的意愿。

　　每个人都帮他做好了对自己最有利的决定，可谁又替他想过，寻常人家的孩子在他这个年龄又待在哪、做些什么呢。

　　沈霖，我只有一双小手，可我愿意用所有的力气去抱你。

　　突然被这么紧抱，沈霖愣了一下看着我，没太大变化的表情里我找到了一种温柔，尽管很轻很轻。

　　这时门口进来一人，五大三粗一老头。蓄满络腮胡子都快盖住半张脸，浓眉大眼的，看上去挺硬朗，走起路来像只高傲的公鸡，连脚踩在地下的声音也比别人粗重些。

　　他一进来，所有人的立刻都不由自主地把焦距转向他，足可见气场之足。

　　林婉凝脸色一滞，正张口犹豫要喊人，沈霖已经站了起来：“三师公。”

　　那老头仰着脑袋应了一声，不想却看到沈霖站起来的时候居然还抱着我，连眉毛都拧成一团了。

　　看老头那意思明显是让他把我放下，但沈霖却异常坚持：“我弟弟。”抱着我的臂弯甚至没顿一下。

　　这位三师公眼瞅着最听话的弟子居然也有违抗他的时候，顿觉脸上无光。他盯着我看了两眼，最后目光移到我拿着面具的手上，很不客气地哼了一句：“玩物丧志！”

　　我当时就恨不得把面具一把甩在他脸上，我招谁惹谁了，自己管不了人就找我的茬，真当就我一个听不懂人话啊！你他妈知不知道这面具还是你徒孙送的呢？！

　　结果他还真不知道。

　　后来沈霖跟我叨念，这面具是他下山路上偷偷在集市上买的，一直裹在包袱里藏好了想送给我当见面礼。我差点没笑哭，这沈霖果然不会哄小孩，真亏我是大中华民族脱胎转世过来的，什么奇闻异事没见过，不然换成其他小孩，第一次见这么恐怖的东西一准哭成噩梦。

　　反正就我一个生起了闷气，心里一个劲骂那臭老头。沈霖怪异地看了那面具一眼，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婉凝这一声没喊成，招呼着侍婢把茶水都端上来，小心伺候着，很显然这位师公平时也没多给她好脸色看。

　　前院那头，来道贺的宾客们已经散了，沈修儒略显疲惫的脸却没有得到一丝放松。因为他得到消息三师公和沈霖回来了，且都在正厅里候着。

　　仰头用拇指和食指按了按眉心，沈修儒换上一副淡如秋水般的笑容，才款款走了进来。

　　“三师公。”

　　老头正一脸不快地喝着茶，听见沈修儒这么喊他，顺手把杯子往桌上一搁，发出啪的一阵响声：“别，我可受不住朝廷的兵部尚书这么一喊。”

　　指了指对面端坐的沈霖，道：“我现在是他三师公。”这明显是要降了沈修儒的辈分，怪不得刚才林婉凝连开口喊人都这般犹豫。

　　久在官场混迹，加上沈修儒已经习惯了三师公的这副臭脾气，脸上不动声色：“师公说的是，我当年虽然做了错事，但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您就算成了沈霖的三师公，这份恩情也是不会变的。”

　　我其实不明白沈修儒为何要如此低声下气，可能是对嵇依门不够了解的缘故，但怎么想也觉得这位三师公太过猖狂过分。

　　但人家很显然没这自觉，该喝的茶继续喝，也不管杯子里装的是不是御赐的霍山黄芽，愣是没打算替沈修儒省着。

　　咳了一声，沈修儒尝试着开口问：“不知师公这次来，可有带回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