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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沈府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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婴孩的时光大抵是人这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候了,除了不能说话不能乱跑,简直像喂猪一样,除了吃就是睡。令我唯一不能容忍的只有两件事,其中一个就是吃奶。
每当乳娘如同上刑般夹住我的脑袋一个劲地猛按,我都会哭天抢地苦苦挣扎一番,最后被掐得哽咽着略带嫌恶地咬住自己的食物,只恨自己没长牙好让乳娘能长长记性,而我后来也确实这么做了,结果成了全京城最早断奶的娃。可在那之前的每一天,我都是无比怨念地靠着怀念记忆里那个叫做奶瓶的东西度过的,为着这事,沈修儒和林婉凝没少操心。
还有一个,换做前世劳资打死也想不到,活了二十多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第一件力之所及的事居然是尿裤子。我当时受到了极度的惊吓以至于裤子湿了半天没吭一声,照顾我的丫鬟第一个发现以后我的大白屁股立刻被讣告天下,那个羞愤欲死啊。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刺激过度了,从那以后脸皮巨厚,一旦尿了就象征性的哼哼几声,反正总会有人第一时间过来收拾妥帖。
彼时,我正被林婉凝抱在怀里轻轻地哄着,就连一贯温如静玉的沈修儒也俯下身拿着他惯系在腰间的玲珑暖玉逗我。虽然觉得没什么稀奇,但玉佩下面的穗子总在我脸上蹭,由不得我不伸手一次次去拨开,被捉弄的次数多了,我拉着一张脸就是不笑给他看。
作为父母,沈修儒和林婉凝在我眼里绝对是天下模范代表,林婉凝天天把我抱过去不说,沈修儒也是一得空就过来看看,虽然话不多,但眼底对母子两的关心那几乎都是要溢出来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圈最想要的东西竟然如此轻易就得到了,我有些时候看着竟有些不敢相信,可更多的时候,我需要更大的勇气去死守住我身世的秘密,既贪恋他们给予的温暖亲情,又害怕事实真相揭露的那一天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这一次,伸长了小肥手彻底抓住了那块比我爪子大不了多少的玉佩,我皱起鼻子做了个要吃人的表情,一咬牙打死不松开了。沈修儒轻轻扯了扯绳子那头,没动静,于是轻笑着送了手,任我抓玩这玉佩。
我心满意足地抓回怀里抱住了,笑得得意洋洋。你看,有些东西只要紧抓着死不撒手,就终会属于你。至于真相,让它见鬼去吧!
我只要记住,以后沈修儒是我爸就好了。
“你这次回来,听说皇上新得了位公主?”林婉凝,也就是我娘,看我拿手指掏挖着玉佩上的洞玩得不亦乐乎,笑着偏过头问沈修儒。
本是喜事,沈修儒却没像之前笑得那般朗清:“可不是吗,那孩子也可怜,梅妃因为之前犯上的事一直被禁足在冷宫,生下那孩子以后就撒手人寰,好在皇上格外怜惜这位公主,一出生便赐了和惠的封号交由皇后将养着,梅妃也因此得了厚葬,算是格外开恩了吧。”
到底是夫妻,看沈修儒的神色林婉凝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将我侧抱着空出一只手去拉沈修儒的,轻声安慰:“虽然不是亲生母亲,但这在皇家已经算得上是极高的荣耀了,有这么个名号在,又多了皇帝的宠爱,那孩子起码不会吃太多苦。”
然后把我抱起来,凑近了给沈修儒看:“只比我们疏儿小半个月呢,你看这孩子多可爱。”
“是啊,再过半个月就能喝疏儿的满月酒了,疏儿乖,给爹笑一个。”沈修儒果然被林婉凝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
说起满月酒,林婉凝倒想起另外一件事来:“沈霖应该会回来吧,毕竟是疏儿的满月酒。”
沈修儒的脸色说不出是好看还是其他,总之挺复杂:“嗯,三师公给家里来了信,到时候会让他回来家里和我们聚聚。”
“那就好。”林婉凝抱着我的手微微颤抖,垂下头低声对着我说:“哥哥要回来了,疏儿开心吗?”
哥哥什么的我到底一个字没听进去,因为我脑子里已经被另一个人的名字占满了。“梅妃”这个称呼我听过,刚一出生耳畔就有人急呼这个称谓,是这具身体真正的生生母亲,她为了把我带到这世上,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痛声哭喊仿佛还在耳边萦绕不散。
厚葬?我扯着嘴角冷飕飕地笑,虽然一个婴儿做出这样的表情在外人眼里只会觉得我是要流口水。所谓的厚葬居然是把她的尸身足足晾在冷宫半个月,因为没有人去那里所以是不是腐臭掉都无所谓吗?我直觉得浑身气得打颤。那个顶着和惠名号的公主估计才是沈修儒夫妇的亲身女儿吧,这关系还真乱。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我的不对劲,林婉凝抱着我的胳膊轻轻晃了两下,担心地唤着我的名字:“疏儿?疏儿!怎么了?别吓娘啊!”
我被她摇得头晕,想哼唧两声以示自己没事,可偏偏嗓子眼里像是卡住了一口痰似得喘不上气起来,越急越气眼前跟快要黄昏时分一般暗,几缕略带粘稠的清液顺着腮边滑落,然后在林婉凝一声尖叫中两眼一翻,晕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呼吸果然顺畅许多,好歹能心平气和地把气给喘匀呼了,一睁眼就看一个大白胡子的老头提着个药箱,手边还托着个布袋,上面闪闪一排长短不一的——银针?
妈呀!不会是要往我身上扎的吧!
但听他后面的话看来是我多虑了,因为估计刚才那会子该扎的早也扎完了。
林婉凝惊魂未定,还在拿手绢擦着眼泪,沈修儒虽然比林婉凝持重些脸色也到底难看,等老头收完了针就急急问他:“大夫你看小儿的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大夫回答倒也爽快:“听闻夫人是早产,约莫是胎里不足,这孩子身子本来就弱,生产之时恐怕遭了寒气,一直压制着未能纾解,这才落下了胸闷的毛病。”
我自己倒是听明白了,估计是在马车上吹着风受了寒,谁叫他们把一个刚出生的小孩愣是从皇宫换到沈府,承担后果的却是我,这要搁在现代,严重了说不定还会给我来个开胸手术。
林婉凝闻言惊了一下,丢下帕子去抓那老头的袖子:“那、那疏儿他以后可怎么办啊!”
沈修儒听了这话也同样痛心,他当时在外未归,没把母子俩照顾周全了,现在只能揽着林婉凝轻拍着她的后背温言道:“夫人莫急,大夫会有办法的。”
老头捋了把他那大白胡子,道:“夫人还请放心,也不是什么太大的毛病,我给小少爷开几幅温补的中药,平时多注意保暖,好好养着就是了。只是以后懂事了也切记不能动大气,到底落下了病根,再犯可就难治了。”
夫妻两连连点头,千恩万谢了白胡子老头,才把人送出去。
只是人刚一走,林婉凝的眼泪珠子就唰唰往下掉。沈修儒使了个眼色,一干伺候着的下人都知趣地退下了。
“夫人快别哭了,你的身子才刚好些,疏儿才刚昏过去你可不能有事啊!”
林婉凝一心只想着沈亦疏的病,哪听得住劝:“都怪我自己不小心,不然疏儿也不会早产,弄成现在这样。”可怜林婉凝并不知道她的不小心其实是因为某些人的别有用心。
沈修儒闻言脸一板:“那照夫人这么说,为夫也有责任,没照顾好你和孩子,才该死!”
话说得重了,林婉凝哭声顿住了,泪眼模糊地抬头看沈修儒,只听他道:“婉凝,疏儿的病其实也不是坏事。”不是坏事?此话怎讲?不光是林婉凝,这下连躺在卧榻上侧耳偷听的我都感到疑惑。
沈修儒叹了口气,似有解不开的愁绪:“你难道希望疏儿变成第二个沈霖吗?”
第二个沈霖?什么意思?这个困惑我一直到半月之后才解开。
但当下,林婉凝是明悟了,抹干净了眼泪勉强自己重新笑了起来:“夫君说的是,都怪我太感情用事了。”
沈修儒吻了一下林婉凝的额头,深情地看着她:“不,夫人没错,是为夫没尽到自己的职责。”而后又添了一句,“你看,疏儿醒了呢!”
我做贼心虚地赶紧把两眼一闭,随后又暗骂自己蠢,都被发现了再闭眼有什么用,只好眨巴眨巴又给睁开了,假装这样很好玩,内心却在咆哮,秀恩爱就秀恩爱,既然秀了给劳资看两眼又不犯法。
“真的!”一扫之前的阴霾,林婉凝高兴地坐回去床边,捏了一把我肉乎乎的笑脸,难得俏皮地学我眨了眨眼。
她这一笑倒把沈修儒勾得心里痒痒,眼神暗了几分,沈修儒拉过林婉凝的手:“夫人身子也没好全,疏儿既然醒了自然有下人好生照料,不过照顾夫人的事就该轮到我了。”正说着,喊了外头的人看着我,自己搂着林婉凝往屋外去。
“可疏儿——”林婉凝明显心不甘情不愿,但沈修儒异常坚持只好半推半就地跟着他走了,留我在屋里头躺着,对着走远的人影做了个口型:禽兽!
同样身为男人的我再了解不过了,虽然还不能同房,但是小打小闹一番估计是免不了的了。默默地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娘您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