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の蝉》windscar

11、为我而战

　　“喂，酒漫出来了啊。”
　　手背上冷不丁被抽了一下，皮肤上立即出现了一道红痕，令哈雅从失神里醒转，抬眼便正对上裘达尔不耐烦的表情。她看到酒杯里溢出的酒，立即有些惊慌，“我……对不起，我马上处理……”
　　刚刚裘达尔回来的时候一副心情很差的样子，将所有的侍女侍从全部轰了出去。哈雅正忐忑地在门外静坐等候传唤，却一直到天色将近傍晚，突然叫哈雅去搬来了好几只酒坛，自顾自狂饮不已。
　　看她没头苍蝇似的乱转，好容易才找到了一块抹布过来，裘达尔忽然嫌恶地一扬手拍飞了她手中的东西，撇嘴道：“恶心死了。洒在桌上的，你给我舔干净。”
　　哈雅涨红了脸，犹豫了片刻，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单膝跪了下来，凑近他的面前，伸出小舌头轻咂着桌上香醇的美酒，光洁的桌面映出了黑发少年淡漠的脸庞，哈雅的心轻轻颤着，尽管此时此刻的他并无表情，却是她最后的支柱和……温暖。
　　她在走廊上跪了很久。皇后一行人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但皇后温柔的话语却在耳边徜徉、停留不去。
　　雪中蝉……
　　“无论她怎么奢求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终究，其身躯必须要在这土地之中腐朽，化为乌有”，哈雅·图弗斯不是傻瓜，她不会听不出皇后话语里的意思。
　　直跪得浑身冻成僵硬，身体蓦地一轻，四肢离地的瞬间才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拦腰一扛。柔顺的黑色长发绑成麻花辫垂下来，却随着走路不时地打在自己的脸上，哈雅挣扎着试图令他放下自己，裘达尔冷冷的声音道：“是我忘了告诉你，平日里必须要离那位大人远一点。”
　　动作一滞，原来方才的一幕都被他看到了吗？方才皇后所说的话，他……也听到了吗？那么，他是不是也是用那种眼光看着自己？
　　“……裘达尔，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漫不经心的回答，这是他很平常的状态。
　　“……我，果然还是不配担当王之器吧。”
　　这是一直以来的问题。私下里问过了红玉公主什么是所谓的“王之器”，红玉公主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却列举了煌帝国的几位王之器，如第一皇子红炎殿下、第二皇子红明殿下、第三皇子红霸殿下、第一皇女白瑛殿下等，无不都是人中龙凤。
　　越听她往下述说，哈雅愈发觉得羞愧。自己何德何能，竟会被嘉波大叔选中、与这些人并肩成为王之器？而今天刚刚皇后的话，无疑也是最大的冲击。
　　所以哈雅想知道，作为选择王之器的magi，选择了她的裘达尔，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
　　裘达尔一直不停地往前面走着。“既然选择了你，你就是合适的，哪里来那么多的废话？”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装作没有看到少女紧闭的眉眼和微微泛红的脸颊。
　　就像现在，这样老老实实按照他的命令舔舐着桌上的残酒，温驯的模样落在眼里，不知为何，总有些……不爽。一方面希望着她对自己的言听计从，可是另一方面，却又不希望看到她这么温驯全无反抗的样子，这样的家伙，和宠物何异？
　　埃尔萨梅的那群老家伙也是，表面上听从着调遣，甚至是自己平日的消遣他们都没有任何反抗，可是裘达尔明白，他们始终都压在自己的头顶，限制着他的每一步前进，一如刚刚叫他去进行的吩咐。
　　虽然嘴上一直说着并不介意被利用，可是……会不爽啊，而且，是很不爽。
　　酒气上涌，一把抓过还在收拾桌面的人，哈雅惊讶地对上那双深邃的红眸，冷不丁嘴唇被温暖柔软的东西覆上，伴随着浓烈的酒气吮吸着她的小嘴。心跳蓦地加快，一时间忘记了呼吸，直到面前人松开了她，才疯狂地喘了几口气平息了缺氧的状态，捂着嘴后退几步，不明就里地看着一脸无所谓的黑发少年。
　　“裘达尔，你刚……”
　　“好吵啊你。”
　　他站起身抓住她的肩膀，原本就只稍微高出两三公分的身形令哈雅正好与他面对面相视，避无可避的视线对撞，还未整理好心情，少年却又凑近了过来，再次吞下了她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轻呼。
　　左手箍住她的肩膀，右手却顺延向下，沿着背脊下滑直到腰臀。诡异的触感令哈雅惊醒，如果刚刚是因为来得太突然而反应不及，此时的哈雅却很快反应了过来，猛地在裘达尔赤裸的脚背上踩了一脚，少年吃痛，嘴上却不自觉用力，一口咬在了她的下嘴唇上，铁锈般的气息和味道瞬间弥漫，幸而，两人也因此被分开了。
　　“……咳咳……” 哈雅呛咳着，慢慢舔舐了唇上的血，愤怒地看着一脸醺然之色的少年，“你、不要太过分！为什么不吃晚饭偏偏喝酒，为什么还……还趁机发酒疯，这样的你根本和辛德利亚的那个人没有区别好吗！”
　　她不愿再提起那个令安克托利亚一片混乱的男人，只用“辛德利亚的那个人”代替。正是因为辛巴德的缘故，她对于纵酒和发酒疯一直心存阴影，几乎要达到无法忍受的境地，而她所尊敬、甚至是……的magi裘达尔，她不想看到他变成和辛德利亚的那个家伙一样的人！
　　仿佛是被她嘴里那个“辛德利亚”刺激到，裘达尔的脸色更加阴沉，猛地抓起她的手腕冲了出去。
　　推开殿门，冬夜的寒风吹拂过面颊，哈雅哆嗦着，却陡然感到自己升空而起，竟然是又被任性的magi抓到了飞毯之上，“你——你要去哪？都这么晚了要干嘛！”
　　“你会为我而战吗？”
　　少年没有回头，伴随着出口的话语，酒气渐渐消散在风中。哈雅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伸手探向自己的腰下，拆为两截的长枪无时无刻不带在身边，但迎着凛冽的寒风，她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想要去做什么？”
　　风声几乎将她的声音完全吞没，于是她又提高声音问了一遍。少年的麻花辫被风吹起打在她的脸上，哈雅拔出了腰下的枪，飞毯蓦地在空中停住，裘达尔回头，伸手一指下面灯光明亮的城池，面无表情，“灭了他们。”
　　“灭……灭了他们？”
　　哈雅失声，手中的长枪跌落在飞毯上，但她很快又将自己的武器紧紧抓牢在手中。少年的脸色不似玩笑，她吞了吞口水，忍着身在高处的眩晕感，俯瞰这座陌生的城池，娥眉紧紧皱成一团，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回过头，不忍地道：“究竟是什么原因，非要灭了他们？”
　　“原因？”少年盘腿而坐，伸手托腮抬头看她，嘴角的笑若隐若现，“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恩沃卡国干扰了我和老太婆的行程，你以为你能有充足的时间攻略嘉波？你不是想着要偿还我和红玉的恩情么，现在就是你的机会，还不快做？”
　　他顿了顿，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却是一脸谄媚的恩沃卡王跪倒在伊苏南脚边不断地说着讨好的话语。
　　嘴角的笑意越发浓烈，裘达尔对着哈雅一挑眉，“是啊，消灭了这个不知好歹妄图伏击煌帝国子民的杂碎王国，也帮你尊敬的红玉公主出这口闷气，你和红玉之间也就两不相欠了。”
　　这是不道德的——哈雅在心里一直这样对自己说，然而只要看到他的那双眸子，只要听到他意外放柔的声音，哈雅不得不为之迷惑，尤其，他还提到了偿还“恩情”。
　　不仅是偿还红玉公主的恩情、和她自此两不相欠，还要报答裘达尔的恩情。更重要的是，要用实力证明，她能够为他做事，她会是一个能够承担他信任和器重的优秀王之器。
　　鬼使神差的，手中的长枪举起，迎着裘达尔眉眼弯弯的美好笑容，哈雅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无法回头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