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在血色叶》安格木

2、五至八

　　[五]

　　姬晨走进教室时还一脸的幸灾乐祸，他来到座位上，同桌颜一应早早已开始读书。

　　“一应，那几个花痴怎么样了？”

　　颜一应的脸颊飞红起来，“你……你别再取笑我了……”

　　姬晨玩味地看着颜一应的反应，又记起前些天低年级的几个女生拿着情书来找颜一应的情景，以及当时一应羞涩的表情——那涨红的脸蛋实在是可爱。

　　他侧目看向窗外，潮闷的空气如浪潮一波一波袭来，涌进他的胸腔，充斥他孤独的心灵，却掩盖不了彻头彻尾的寂寞。长廊边的绿色植物正以极舒服的姿态生长，向人们炫耀自己的闲适。

　　“油菜花”开，看来春天是降临了。

　　“一应，其实你长得很可爱，大有发展潜力哦，只需要小小包装一下！”姬晨两眼发光地说。

　　[六]

　　夜时央手捧画板坐在大学校园内的喷泉旁，注视着面前来来往往的同校师生们，她想画一幅人物素描，可是没有模特。

　　远离家乡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上大学，家境并不富裕的她一直靠卖画给画廊来赚取学费及生活费。

　　本来就只是勉强度日了，如今又多了一个姬晨要她照顾，她便不得不拼命画画，为了自己，也为了姬晨。

　　夜时央渐渐失神，眼前的人流和背景变成了模糊的色彩斑斓的明亮色块，在她的虚空想象中弯曲变形，一片混沌。

　　这时一个灰色的影子莫名掺进了色块中，唤醒了夜时央的知觉，那是一个孤单忧郁的身影，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夜时央迅速提笔描下了他的侧面，倨傲而阴沉的轮廓，散发着目空一切的淡然气息。

　　“感觉不错。”夜时央孩子气地咧开嘴，满意地沉浸了好久。

　　[七]

　　时攸，记得你说过，人的梦是很神奇的。如果醒来以后知道自己做了梦，却想不起梦的内容，那你做的梦是预示未来的。而之后若是生活中的某个片断令你觉得似曾相识，那一定是曾在梦中出现过的。

　　时攸，我打扮成和你一模一样站在镜子前的这一刻，恍然有种诡异的熟悉感，是不是，这个画面已在我梦中闪现？

　　如果是的话，时攸难道我早已预料到你的离开……

　　任萱言闭上双目，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八]

　　初三最后一个学期会有五次模拟考。

　　现在第一次模拟考刚结束，家长会将近。家长会分批召开，由学生本人和家长一同参加，而家长到不了的，可由亲戚长辈代替。

　　放学了，需要开家长会的同学留下，其他人迅速理好书包回去了。剩下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向窗外张望，等待自己的家长。

　　“今天是你的父母来吗？”姬晨问颜一应。

　　一应摇摇头，“不食，我爸妈都出差了，我哥来。”

　　姬晨“哦”了一下，又趴回桌上睡觉。

　　“你家里是谁来？”颜一应作好奇状。

　　“嗯……”姬晨仍闭着眼睛没睁开，他在想该怎样称呼夜时央。

　　“我姐。”他思索了一会儿才说道。

　　不清楚自己对夜时央抱着怎样的情感，或许是一种不可名状的依恋吧，又或许，是两个寂寞的人之间致命的吸引力。

　　陆陆续续有些家长到了，教室里热闹起来。班主任让任萱言帮忙泡茶送到家长手里。

　　任萱言身为学生会副主席，组织能力强，成绩也好，一直是班主任的得力助手。她动作麻利地取来纸杯，娴熟地倒好茶，再一一送到家长那边，还会附带上一个甜甜的微笑。

　　这样自然就给家长留下“这是好学生”的印象。

　　不一会儿，夜时央也到了。

　　她未施粉黛，素面朝天，黑直有光泽的长发披下来，柔软的刘海覆住眉毛，身穿雪一样白的衬衫和黑色低领毛衣，下身是紧黑裤。看上去像个精致优雅的白领。

　　姬晨笑容灿烂地向她招手，她步子轻盈地来到他面前，他却挽起颜一应的手撒娇：“你坐前面去，我要和一应坐了啦！”

　　夜时央不作声，但眼神里分明写着“回家收拾你”。她在他们前面的桌子坐下，往里挪了挪，靠近窗子。

　　“一应，你哥怎么还不来？”姬晨看看四周，差不多都到齐了，有个别家长已经和老师谈得热火朝天。

　　“不知道啊，”颜一应也很苦恼，“他说过会来的。”

　　姬晨跳转话题：“以前怎么没听说你有哥哥呀？”

　　“两年前的一场车祸使他成为植物人，直到半年前他才苏醒过来，只不过总会忘记些什么，记性很差，医生说他还没有完全恢复，只能借助我们家人来帮他一点一点回忆起来。”

　　颜一应苦笑着，姬晨瞪大了眼睛。

　　——两年前

　　——车祸

　　——植物人

　　这些刺耳的字眼凝固成一把尖锐的匕首，一刀一刀扎在夜时央的心脏上，她的脊背开始僵硬发凉。

　　一杯茶送到了自己面前，夜时央抬头，正对上目光定格在她身上的任萱言。

　　夜时央缓缓抬手掩住自己的嘴巴，浑身颤抖。